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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萧成湿热入体,华姝除了开内服汤药,在他颈部和手上扎了针灸,辅之以祛湿排毒。

针灸需等半个时辰,他坐等在回春堂药房的角落。趁这功夫,华姝忙里偷闲为他亲手打包。

并将玉手镯,悄悄塞进药包底部

她欠他那一刀,得还。再让他捅回来不现实,就请他拿玉镯换些补品吧。

取银针时,华姝盯着他颈部的蜈蚣疤痕,微怔一瞬。

伤口再偏一点,就会划破颈动脉,对方明显想治他于死地。

就像霍霆眉骨的那道疤,敌手是想划伤他的眼。

那人眼睛最是威慑有神,若失明得多可惜。是而,她一定要加紧为他排除余毒……

“我这疤吓到您了?”萧成被她瞧得有点不好意思。

华姝回神,继续取针,“没有,我是想着有无合适的祛疤药膏。”

“若有的话,您不若留给老大吧。哦,就是镇南王爷。”

“……你,为何不像他们一般称呼王爷将军,而是老大?”

当初若非他们这山匪般的称呼,她也不至于完全没察觉。

“最初跟着老大那会,他还不是将军。后来叫习惯了就没改。”

“最初……你们就是那十二位罗汉将军?”

想想也是,霍霆那会性命攸关,守在身旁的自然是心腹中的心腹。

但华姝很快后悔了!

这不变相承认她在山上见过他们十二人嘛。她慌忙转身去拿药包,想将他快些请离。

身后,突然一声怦然跪地:“属下萧成,见过夫人。”

见药房无外人,萧成略作犹豫,忍不住为自家老大解释两句:

“老大这些年在外领兵打仗,身边从没过女人,您是头一个。”

“当初不让您下山,是为了负责。想等伤势痊愈后,与您一道下山回家,登门提亲。”

“您离开不久,就有探子递回来消息。老大关在房里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还不准我们再提……”

“萧将军快请起。”

华姝受不得他这一跪,“您真认错人了,我只是四叔的侄女。”

她将药包胡乱塞进他怀里,匆匆躲离药房。

身后,萧成却嘟囔一句:“可你们不是没血缘嘛。”

华姝听得心底发寒,回到隔间后,半晌没缓过神来。

原来他留她在山上,是为来日提亲。

原来早在他回霍家前,已然知晓她身份。那他特意穿她做的黑靴回府,所为何意?

萧成认为没血亲的叔侄可以通婚,霍霆也这般想吗?

那她想方设法赚诊金、说清关系,还有意义吗?

华姝柳眉几乎拧成疙瘩,应当不能吧,否则霍霆为何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日一夜。

回春堂依旧忙得热火朝天,药草香,伴着间断的问诊声,以及瓷瓶叮当碰撞声,此起彼伏。

华姝原本最喜这一派祥和,这会却觉繁乱不堪。

临近傍晚,看诊的士兵减少。霍千羽去对面的酥礼记,买脆皮烧饼。

胖老板也捶着后背,去药房清点存留。

华姝瞅准机会,跟进去,打听接诊赚银钱一事。

“陈老板,我下午抓药时,发现没有血竭。但士兵们常年跌打损伤,应该挺需要这类活血化瘀的药材吧?”

“您心思真细。”

胖胖的陈老板无奈道:“上头批下来的银两有限,只能抓大放小。不止血竭,那治疗痢疾的槟榔、治疗头风的金石斛,也都买不起。”

“王府筹集了些,我过两日会分批带过来。”

长辈们给的首饰,华姝跟老夫人商量后,已交由大老爷支配,各类珍稀药材则留了下来。是而特作关注。

但如今看来,实乃杯水车薪,肯定不止这一处义诊缺药材。

后面,就得等霍霆兄弟俩的对策,何时奏效了。

“这可真解决我的燃眉之急!”陈老板大喜:“王府对将士们有心了。”

“应该的。”帮了胖老板的忙后,华姝适时提出:“我也有件事,想请您费心帮忙。”

她看眼门外,确定霍千羽没回来,才道:“您可知,城里哪家医馆招收临时坐诊的大夫?”

“最好专攻疑难杂症。”

收取的诊金更多,偿还霍霆的债务就能更快。

“我祖母生辰将至,想给她老人家准备一份惊喜贺礼,还望您帮我保密。”

胖老板见她温温柔柔的,且孝心一片,不疑有他,“自然没问题。”

他思忖片刻,“若说疑难杂症,还真有一份。但那病人出身微末些,就怕您瞧不惯。”

华姝本以为要久等几日,这会不由欢喜:“您且说说看。在咱们大夫眼中,病患不分三六九等。”

“姑娘大义。”

陈老板简述起病人情况:“她原是翠香楼花魁,赎身没多久,就诊出患有花柳病。她一心想赶紧把病治好,银钱多少不重要。”

华姝微有唏嘘。

女子微卑微弱,以色侍人,果然非长久之计。

就如她和霍霆,且不论叔侄关系,单说两人身份差距,也不适合再有过深交集。

不论他同不同意,她都得力求与他摘清关系!

“同为女子,我想力所能及帮帮她。”华姝略作沉吟,便作下决定:“还请陈老板帮忙传话。”

清枫斋,当晚灯火通明。

清冷陈设的书房,霍霆坐在书案后,以手撑头,阖眼假寐。

微有磕头,他从浅眠的梦中回神,瞥见手边的玉镯,有片刻失神,哑然失笑地摇摇头。

霍霆转而正襟危坐:“萧成去多久了?”

今日萧成送来玉手镯,霍霆另交代他个差事:收集兵部尚书中饱私囊的证据。

既然兵部尚书假公济私,非要将本职公务转嫁给吏部的霍雲来做,那霍家兄弟自然要拿他开刀。

届时,他这笔赃款充公,正好用于将士们的安置费。

“快三个时辰。”长缨答道:“这兵部尚书府邸的戒备,竟如此森严,连萧将军的功夫都无法轻松来回。”

霍霆眸意微深,若有所思:“不止于此。”

萧成的功夫不是十几个兄弟中最好的,但绝对是最不要脸的,打不过就开溜,“能让他恋战,说明另外捞着了好处。”

“会是回京刺杀那事吗?”

长缨想起,那份刺杀名单上好些都是兵部尚书的人,“王爷,可要另派人手去协助萧将军?”

“不必。”

长缨话音刚落,萧成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从漆黑夜色里,闪身跃入庭院。

他将手中的账簿,递到书案上,抱拳行礼:“老大,我幸不辱使命。”

霍霆摆手令他起身,没急于翻账本,先看向他胸口的灰色脚印,“可有损伤?”

“确实有些小麻烦,不过也大有收获。”

萧成随意拍了拍胸口灰尘,“我潜在暗处时,发现这兵部尚书的声音与身形有些熟悉,像是……”

他意味深长道:“像是当年,咱赴约华太医时,中途杀出的那波黑衣人之一。”

此话一出,书房气压骤沉。

霍霆肃脸问道:“几成把握?”

“我特意多观察些时辰,可有七成把握。”萧成语气笃定。

霍霆靠回太师椅背,面无表情望着窗外一轮清冷孤月,许久未再出声。

萧成和长缨亦不敢打搅。

沉寂书房内,气压一沉再沉。

当年,霍霆收到华家兄长,即华姝父亲的求助密信,忙带人手赶去。不待见其本人,先撞上一伙黑衣人,出手狠辣,势要赶尽杀绝。

兄弟十三人伤亡惨重,折返燕京城时沿路都有埋伏,只能一路南下。

逃亡路上,很快获悉华家突发大火,全族意外身亡。华府乃百年杏林世家,根系繁茂,怎可能全族俱陨?

这显然是蓄意谋杀!

但那会没有证据,更回不了燕京城,亦唯恐牵连霍家人,霍霆只能隐姓埋名多年,直到手握重兵而返。

书案角落,瑞兽香炉的檀香袅袅。

缭绕白烟后,一双凤眼深邃如渊,“果然呐,咱一回燕京,有些人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萧成点头,“我先前还纳闷呢,这兵部尚书好端端地为何要截杀咱,原来牵扯着当年的事!”

长缨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老狗,先前就一兵部小吏,如今能官至尚书,与当年的事定脱不了干系!”

萧成也气得不轻,眉头紧锁:“他升迁如此之快,背后主谋的势力必然盘根错节。这事不好办呐,一不小心就容易打草惊蛇。”

“怕什么?他自己不是已经在画蛇添足。”

霍霆气定神闲地翻开书案上的账本。

此乃兵部尚书的私账,记载着他暗中倒卖战马,牟利敛财的账目。

略略浏览几页后,霍霆交代长缨:“按原计划行事,将消息透露给那都察院的沈之鹊,做得自然些。”

长缨目光一亮,“王爷英明。”

都察院的言官们,向来都喜好捕风捉影,空口白牙就敢弹劾百官。

而沈之鹊,二夫人表妹沈青禾的父亲,多年不得晋升,急需一份能平步青云的政绩,自然会无利不起早。

到时,兵部尚书首先会对付沈之鹊,等查到后续时,王爷断不会给他二次出手的机会。

长缨领命而去。

萧成仍神情凝重:“如此一来,这兵部尚书确能被咱打个措手不及。只是背后之人,早晚会查到咱头上。”

以安置士兵一事做幌子,或能迷惑背后之人一时,让对方猜不透霍霆对当年之事的态度。但大伙都是千年的狐狸,必然瞒不了太久。

“那就正好瞧瞧,是谁要来调查咱们。”

霍霆轻扣着书案,思量道:“你找几个眼生之人,暗中跟着沈之鹊。瞧瞧除了兵部尚书,还有谁急着杀人灭口。”

萧成转忧为喜,“老大,你原来是要引蛇出洞啊!那我这就抓他们的七寸去。”

“不急。”霍霆手指微顿,“回春堂那边,你先去亲自盯着。”

“嫂子那啊……”

原本跃跃动手的萧成,顿时束手束脚起来。

他略作转睛,“那必须去啊!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但是吧,这多好的培养感情机会,老大你合该亲自上阵呐。每日夫妻双双把家还,多好!”

“哎呀,难不成嫂子不待见你?”

书案上的账本,如风般“啪”得砸过去,“少在那惺惺作态!我还不知道你?”

萧成灵巧躲过,“嘿嘿,我这就去,这就去。”他将账本平整放回去,然后脚底抹油,麻溜闪人。

“保证嫂子每日都平安回来,与老大甜蜜团聚!”

“……”

书房里重新归于沉寂,唯有更漏“嘀嗒”作响。

想起那道对他避之不及的娇柔倩影,霍霆唇瓣抿成一条线,轻叹了声。

回府后,霍霆从霍老夫人那探听出,华府出事前,恰逢华姝来霍家作客,得以幸免。

华不为在那个时点将年幼的独女送来府上,是恰巧,还是另有筹谋?

对面的月桂居,亦是长灯燃至天明。

华姝归家后,应与胖老板的承诺,根据将士们的病症,连夜分类归整草药和药膏。

次日清早,她眼下淤青成片,扑了好几层脂粉,才堪堪遮盖住。然后带着整理好的药材,早早赶去回春堂。

大伙瞧见如此多的珍贵药材,再瞧瞧她眼底的疲惫,皆是感动又心疼。

桃粉纤瘦的青葱少女,秀立于窗前的晨曦里,她今早脸色虽不如昨日精神,但在将士们心中却是更美。

就连久病缠身的士兵,这会也觉四肢充满力量,暖意融融:

“让华姑娘费心了。”

“能遇到您和将军,是我等三生有幸。”

“将军威武!华姑娘威武!”

秋风微冷的回春堂,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汇聚成暖流阵阵的海洋。

接下来几日,华姝白天尽心坐诊,傍晚就以跟胖老板学医为由,单独留下,再从回春堂的后门悄悄往来于那花魁家中。

花魁周莲病入膏肓,的确难医。

但也出手阔绰,在华姝表示有五成把握治愈后,就付下五百两订金,相当于那血燕的一半卖价。

华姝深知此乃救命钱,愈发谨慎医治,有时真会在回春堂与胖老板商讨药方,也日渐贪晚。

等到第四日,她准备回府时,已是华灯初上。

不料,挂着“霍”红字木牌的马车,正悄然停在回春堂的门前。在萧萧无人的长街上,尤其醒目。

华姝不自觉想到一道威严魁梧的身形,眼皮突突直跳。

这时,马车车帘被挑开,那人闻声走下马车。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和煦笑道:“表妹,我顺路接你回府。”

来人,是霍玄。

华姝微有讶异,但更多是松口气:“有劳表兄。”

天色不早了,华姝没再寒暄,遂由半夏扶着坐上马车,一行人渐行渐远。

巷尾,萧成鸟悄探出头来,急得抓耳挠腮。

蹲守这几日,眼瞅着有大把的将士,送来各种糕饼吃食,美其名曰答谢华姑娘带来的药材。

但具体为啥,男人之间谁也甭蒙谁,装啥大尾巴狼啊。

“这嫂夫人也太招人稀罕了。”

“没招来杀手,倒是招来一众桃花!”

这还,叔侄相争……

“不行,我得去给老大通风报信!”

萧成走两步,又退回来,指使属下:“算了,还是你去吧。”

老大肯定不舍得责罚小娇妻,这会谁去谁受冤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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