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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澜舟不愧十五岁就高中进士,见解独到又深入。若当年没有弃文从武,如今定也位列文官之首。”

大老爷慨叹完,敦促霍玄:“还不快敬你四叔一杯,旁人哪能有这般机遇?”

霍玄忙恭敬起身,举起酒杯,“父亲所言,侄儿几次得四叔提点,受益匪浅。”

霍霆却没拿酒杯,摆手示意他坐下,“我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你我自家人,无需见外。”

华姝手上玉箸一顿,这人装得倒是严谨。

但大老爷深信不疑,关切道:“我的不是,把你这伤忽略了。军医如何说,若有大哥能帮衬之处,你尽管开口。”

“大哥近日忙得通宵达旦,澜舟怎会计较?”霍霆不以为意道:“军医还在想法子,应该快了。”

“肯定能想到的。”大老爷嘴上宽慰着,然面色沉重。抬手夹菜,看着哪道菜都没胃口。

倒是无意间瞥见华姝,目光一喜:“哎,那不如,让姝儿给你四叔瞧瞧啊。”

“澜舟,可别看咱家姝儿是个姑娘家,医术颇得你华兄长的真传。让她给你瞧瞧,兴许能恢复得更快些。”

想起上次两人的生疏,大老爷特意详细介绍道,兴高采烈,如数家珍。

两个当事人,则是遥遥相望,默契无言。

“……”他知道。

“……”我清楚。

然而这还没完,比大老爷更热情之人,霍千羽也兴冲冲加入,绘声绘色讲起初到回春堂那日,华姝是如何以一己之力,震慑群雄。

“您没瞧见,姝儿仅凭三言两语,就让士兵们的态度瞬间大逆转!”

“是吗?”霍霆看向华姝,“看来,表姑娘很受他们欢迎啊。”

他语气不似对霍玄的严厉,甚至眉眼隐有浅笑。

可华姝也不知心虚否,莫名有一丝慌张,下意识垂眼解释:“是将士们心明眼亮,我才有机会施展医术。能得其信任,实乃我荣幸。”

大老爷点头:“你四叔带出来的兵,确实错不了。”

霍千羽也疯狂点头:“四叔不但治军有方,还料事如神,让我们提前有所心理准备。对吧,姝儿?”

又不幸被点名的华姝“……”

“嗯,多亏四叔。”

不知是疲惫或羞赧,这一声“四叔”叫得轻轻的,好似小奶猫在舒服地伸爪子在喵呜,听得人心旷神怡,抓得人心痒痒的。

霍霆的目光,不禁再度落到碧衣少女身上,眉眼如画,赏心悦目。

却也不胜疲惫,玉手动作秀气地掩面打个哈欠,水眸盈盈。

“华兄长的医术,我自是信得过。”霍霆轻扯嘴角:“不过她俩连日坐诊辛劳,待闲散了,再诊脉不迟。”

大老爷见状,也不好再坚持:“如此也好,那就先用膳……”

“姝儿愿意为四叔诊脉。”

房间内,意外地又响起那一道和软如云的声音。

一惯安静似水的少女,轻轻打断大老爷的话,轻移莲步站起身,“正好近日学医有所精进,愿为四叔略尽绵薄之力。”

只是垂在衣摆前的玉手,无声搅着,昭示着紧张与不安。

霍霆看着她心口不一的举止,意外挑眉。

见他未应,静候旁边的长缨,唯恐自家王爷身体状况泄露,随即上前阻拦:“表姑娘,王爷既说了过几日,你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吧。”

长缨不知山中事,华姝完全理解。

本是盘算着赚的诊金会有富裕,她可根据他身体近况买些补品,一并将那五十两暖段的恩情也还掉。这会想想,倒是自己大意了。

华姝忙不迭应承道:“那就改日再……”

“长缨,退下。”

长缨意外回身,“王爷?”

这些年在军中,他家王爷向来说一不二。作下的决定,岂会轻易更改?

霍霆:“退下。”

“是。”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气氛不免微妙。

大老爷看着主仆两人的反应,不好再轻易开口。

霍千羽母女更不敢替家主擅自作主。

华姝心中也五味杂陈。总感觉是自己多事裹乱了,一时犹豫着还要不要上前。

“过来。”

熟悉的口吻,适时响起。

威严不容抗拒,且不言明何人。

偏偏又像是,专门指代她的叫法。

华姝的两只脚就这么脱离了大脑掌控,习惯性朝他走去,等反应过来时,脸颊一烫。

霍霆凝着她缓步靠近,一时竟没猜透她意欲何为,反倒颇觉有点意思。

华姝尽可能自然地,与他浅浅对视一眼,就匆忙蹲下身,垂下眼帘。

纤细圆润的指尖,轻轻扣搭在他膝头的麦色阔腕上,凝神感应脉像。

起初她只当他已彻底康复,只想着往调养方向诊断。不曾想,男人一惯雄健有力的脉搏,竟有些后劲不足。

她不由蹙起眉心,又换作另一只手叩诊,结论相差无几。

“这……怎么会”还有余毒?

她离开山上时,分明已将后面几日的药包都搭配好,只要按时服用,即刻药到毒除。

华姝一时顾不得旁的事,下意识仰头去看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低语,询问道。

霍霆垂眸瞧向她,小小一只乖巧蹲在他腿边,更像是只娇小绵软的兔子。

纯净水眸中充满困惑与忧切,微张的唇瓣细嫩而红润,仰头伸长的纤颈,白皙得诱人……

他及时别开目光,肃然看向她眼,微微颔首。

“可……”

华姝还想追问什么,才发觉两人姿势过于暧昧了。

尤其他低下头后,挨得更近,鼻尖只距两三寸。近得都能瞧见他眉骨疤痕尾部的细小弯钩形状,偶尔甚至能感受他温热的呼吸。

她呼吸被烫得一紧,慌忙起身,退回到座位旁边。

一来一往,不过三两息。

两人交流得悄无声息,且心照不宣。

旁边,与霍霆真有血亲的几个霍家人,反倒成了不知情的外人。大老爷关心道:“姝儿,你四叔身子如何?”

考虑到霍霆的伤势机密,华姝应道:“姝儿才疏学浅,得回去翻看过医书才好定论。”

后面半句话,她是看向霍霆说的。

他这种情况特殊,的确得从长计议,稳妥下药才行,“您现在服用的药方,还请抽空派人拿与我。”

惊觉霍霆真的伤势未愈,华姝脑海里瞬时冒出两个念头。

第一,她得弄清问题出在哪,很担心是自己医术不精,耽搁了他病情。

大昭的巍巍脊梁,万不能因她而有所闪失。孔武骁勇如他,合该一辈子发光发亮。

第二,她的人情债,可谓此消彼长。

当初掉下山崖,他于她有救命之恩。本以为她帮着去毒疗伤,此恩可抵清。

可现如今,去毒药材昂贵,她微薄的诊金又不够看了……

“等会拿给你。”

霍霆目送她羞答答逃回去,对其请求,无有不应。

长缨看在眼里,深为不解。

这还是他家王爷吗,莫不是被人掉包了吧???

诊脉结束,除了倍感受伤的长缨,其余人皆大欢喜。

众人继续用膳。

大夫人给华姝和霍千羽各夹了块咕咾肉,“多吃点,吃完赶紧回屋歇着,明日还得早起。”

“嘻嘻!娘真好。”

“多谢大伯母。”华姝伸手给大夫人夹了块蜜汁酱鸭。

白玉盘离她稍远些,手臂伸长,浅绿衣袖后退开几寸,露出一截空荡荡的纤细皓腕。

霍千羽眼尖,“哎,我这几日就觉得哪里奇怪,姝儿你怎么都没戴手镯呢?”

华姝忙心虚地用衣袖盖住,“这几日看诊不方便,我就摘下来了。”

“哦,也是。”霍千羽信以为真,没再追问。

华姝悄看霍霆一眼,见他有条不紊地夹起块红烧鱼肉,细嚼慢咽着,神色如常。

她才继续低头吃饭,想来那位萧将军并未与他禀告此事。

晚膳后,趁着霍霆还在与霍雲父子谈话,华姝先行与大夫人母女道别。

月桂居和清枫斋就在对面,若是同时出门,那就得走一路。她这会累得大脑疲倦,实在没精力再应对他。

然而事与愿违,刚走出白鹭院的院门,身后就传来一阵轮椅木轮碾压碎石子的声响。

华姝轻叹一息,不得不停下脚,等轮椅缓缓靠近,欠身行礼:“王爷。”

娇声软绵绵的,柳眉低垂。

借着清幽的月光,霍霆都看在眼里。

“无需多礼。”他摆手示意她起身,“换作是我,这会亦不想多言,且就这么往前走。”

他看了眼身后,原本推轮椅的长缨,意会地退后几步。

这便是要换人来推的意思了。

华姝抿了抿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抬脚走过去。

怎料,霍霆先行摇动轮椅的木轮,自行往前。

她讶然一瞬,被迫调动的沉重头颅,缓缓放松下来,双肩也随之舒缓下落,然后默默跟上去。

今晚弯月如钩,静静挂在树梢枝头,繁星点点,在苍穹上异议闪络。

两人身披皎洁月光,压着石子路,一路相伴走到月桂居门口。从始至终,都安静无言。偶有夜莺“啾啾啾”鸣歌,婉转悦耳,拂去大半的疲惫。

这比华姝预想中的,轻松许多。

原来和这人同路而归,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两人相继停下,华姝转向霍霆,“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我就先进去了。”

男人抬眼看过来,凤眸里月光清辉流转,收敛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片刻后,他轻叹了声:“先前我与你祖母叮嘱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放在心里。”

“嗯?”华姝目露迷茫。

“你祖母讲,凡事量力而为,结果呢?这才几日,后面你又当如何?”不似用膳时的威严,他这会语气清淡而和缓:“傻姑娘,不可竭泽而渔。”

华姝水眸里的迷茫,被怔愣取代,转而化为慌乱。她目光躲闪开,羞赧地点点头。

其实祖母也这么喊过她,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一些怜爱。

可当这位特别的长辈喊她时,就听着怪怪的。

霍霆将她娇羞的反应看在眼里,微扯唇角。

随后缓缓伸出手,在她的惊愕注视中,隔着衣袖,轻握住那纤细而空荡的皓腕。

待他收回手时,一只熟悉的玉镯,已挂回原处,“收好它,别再弄丢了。”

华姝垂落手臂,左手指尖摩挲着右腕上的玉镯,上面还带着男人的体温,像是一路握了许久。

“萧将军找过您了。”

背着他做的小动作被发现,她轻轻地陈述事实,除此之外也不知该辩解些什么。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温驯地低眉站在他面前,等待批评。晚风调皮地将青丝吹落在她鼻梁处,应是有些痒,圆润鼻尖动了动,却没敢抬手去拂。

太乖了。

乖得一度让人不好再责备。

霍霆瞧着她,稀罕地轻笑一声,让自己话语听起来不会显得“特别凶”。

“先前不是曾说过,你是我镇南王府的人,萧成怎敢收你的物件?”

其实,萧成的原话可比这直白多了。

“那华小姐可是老大的女人,嫂夫人的贴身首饰,属下不敢要啊。”

面对千军万马不带犯怵的八尺汉子,对着这小小玉手镯,当时满脸为难。

小心翼翼找块干整帕子包着,拿给霍霆时,再三保证:“老大,我可没拿手碰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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