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橙黄色的余晖洒在街道上,柔和的光线将周围的建筑物拉出长长的影子。林星澈背着包,沿着渐渐暗淡的街道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沈放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她不自觉地陷入了思绪中。
突然,她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的包。警觉心瞬间涌上,她猛地转身,定睛看向拉住自己的人。
一个瘦高的男孩站在面前。他身上的黑色大衣显然价格不菲,高领毛衣紧贴着他瘦削的脖颈,却因为穿着凌乱而显得与他气质格格不入。裤脚和那双名牌运动鞋沾满了泥,似乎在雪地里走了很远的路。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神中的傲慢和嚣张与他的狼狈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凌乱的刘海垂在额前,遮掩不住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和倨傲。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凌乱的发丝上,为这个看似落魄的少年镀上了一层微弱的光晕,但那双眼睛里冷冷的光,却刺得林星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林学姐。”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命令口吻,仿佛在陈述一件不容拒绝的事,“借点钱吧。我现在急需。”
他的语气里带着从小养尊处优的人特有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询问或请求的意思。他抬高下巴,目光倨傲,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星澈皱了皱眉,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语气中带着迟疑:“你是……顾云来?”
眼前这个衣衫凌乱的男孩,与她印象中那个总是西装笔挺、笑容桀骜的富家公子判若两人。此刻,他满身狼狈,黑色大衣上沾着污渍,鞋底布满泥土,凌乱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
顾云来抿了抿嘴角,似乎对自己被认出来感到不悦,却也没打算否认。他撇开视线,冷冷地哼了一声:“认出来了又怎么样?是,我就是顾云来。怎么,借钱这事儿你还犹豫?”他故作随意地挠了挠头,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耐和轻蔑,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林星澈愣了片刻,随即冷笑一声,目光中带着几分讽刺:“嚣张得挺熟练啊,顾少爷。怎么,离家出走了还这么趾高气扬?”
顾云来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不屑的模样。他勾了勾嘴角,语气依旧冷漠:“少管我的事。我只是借点钱而已,等我回去了自然会还。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林星澈听着他这毫无愧疚的语气,眼神顿时冷了几分,语调也变得更为犀利:“借钱是这样开口的吗?顾少爷,家教去哪了?还是说,富家子弟借钱都这么不客气?”
顾云来嗤笑了一声,眼神中透着漫不经心的倨傲。他伸手就要从林星澈的口袋里拿钱包,语气轻佻且满是不屑:“别小题大做。我都说了会还,怎么,怕我赖账?”
他话音未落,林星澈眼神骤然一沉,迅速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将他逼到旁边的墙上。顾云来完全没料到她会动手,更没想到她一个看起来瘦巴巴的女生竟有这么大的力气。他身体失去平衡,狠狠撞上了墙,疼得吸了一口凉气,脸上却依旧挂着一抹懒散的笑。
“哎哟,”顾云来挑了挑眉,语气玩世不恭,“林大小姐,还挺能打?不过你这动作可不太温柔,怪不得没人追你。”
“放开我!”他嘴上不饶人,脸色却有些涨红,愤怒地挣扎着,“林星澈,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随便对我动手?不过是个小吃店的打工妹罢了,谁给你的胆子?”
他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用言语掩盖自己的狼狈。可惜,林星澈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刀,将他的嚣张刺得遍体鳞伤。
“打工妹?”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讥讽,“对,我没你家世显赫,但至少我知道什么叫做人。在家里谁都惯着你,可在外面,这一套行不通。没人会惯着你的臭毛病。”
顾云来挑衅的笑意微微一滞,脸色顿时铁青。他咬紧牙关,努力想从她的压制中挣脱,却发现完全无济于事。最终,他闭了闭眼,冷哼一声,语气依旧放肆:“行,我错了,女侠,借不借随你,我自有办法,懒得求你。”
林星澈松开他,退后一步,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顾云来,这次我不借,但如果你真有急事,可以直接告诉我原因。别想着用那套‘我说了算’的态度在外面混,没人欠你的。”
顾云来揉了揉被她扭过的手腕,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却依旧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说道:“原因嘛,我说了你也不懂,何必浪费口舌。你爱借不借,我不稀罕。”
林星澈冷眼看着顾云来,心中满是无奈。这种被家里宠坏的富家子弟,压根儿不懂生活的艰辛,也不明白真正的独立该如何去实现。
她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你要是真的需要钱吃饭,就跟我回去吃顿饭吧,不用还。”
顾云来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语气懒洋洋地说道:“吃饭可以,不过你这话听着像在施舍我。林大小姐,我顾云来可不吃嗟来之食。”
林星澈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就算是嗟来之食,你要是能吃得下,也算你有本事。”
顾云来哼了一声,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道:“呵,本少爷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馄饨能当什么难关?”话虽这么说,他却并没有动。
林星澈也懒得再搭理,转身朝小吃店方向走去,步伐坚定而冷静。顾云来站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的背影。
“切,装什么大义凛然。”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但肚子却在此刻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他脸色微变,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迈开步子,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中带着几分羞恼和不甘。
林星澈将顾云来带到馄饨店,端来一碗馄饨和两个烧饼,语气淡然:“不够吃还有。”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漠。
顾云来坐下,虽然满脸不情愿,但终究还是拿起筷子默默吃了起来。林星澈坐在他对面,静静地观察着这个少年。
“馄饨不错,”顾云来吃到一半,突然抬起头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勉强的骄傲,“不过跟我家那厨子做的还差点火候。”
林星澈挑了挑眉,冷冷道:“那还真对不起了,小店粗茶淡饭,招待不起您这位贵客。”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真不想回家,那就暂时在这儿待着吧。我们家店里有时候忙不过来,你可以偶尔帮个忙,吃饭算是报酬。”
顾云来微微一愣,眉头紧锁,似乎想反驳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声说道:“随便你吧。”
从那天起,顾云来暂住在林星澈家的楼上。他大部分时间都抱着电脑,敲敲打打不知在做些什么。偶尔林星澈忙不过来时,他会被叫下来帮忙。
顾云来并没有完全投入到小吃店的日常工作中,大部分时间,他都窝在楼上的小房间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他从小对生物学充满兴趣,在家时研究过基因编辑技术,也曾因为课题需要学习了编程和数据分析。
林星澈偶尔上楼,看到他对着屏幕认真研究分子结构模拟的程序,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总是敲来敲去,不会是在玩游戏吧?”
“模拟实验模型,”顾云来连头都没抬,语气中透着一丝傲慢,“我帮导师设计的算法还能拿奖,你懂吗?”
“哦?”林星澈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那敢情好,你这个天才科学家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你的基因编辑不比端盘子有前途?”
顾云来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继续敲键盘。
每当林星澈忙不过来时,顾云来也会被拉下楼帮忙。他刚开始笨手笨脚,经常端错菜、擦桌子马马虎虎,但在林星澈的“严厉指导”下,渐渐变得熟练起来。
一次高峰期,他临时被叫去帮忙端菜。看着满屋子的客人,他忍不住皱眉:“你们店怎么这么多人?不觉得太累了吗?”
“累也得干,不然你觉得馄饨会自己送到客人手上?”林星澈瞥了他一眼,将盘子递到他手里,“别磨蹭了,这桌的四号单子,快去送。”
顾云来不情愿地接过盘子,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动作却越来越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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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的午后,阳光难得透出些暖意。东华区合意村一处老式居民楼里,302的房东李大姐拎着钥匙上楼收房租。
“小陈啊,该交房租了。”李大姐用力敲了敲门,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然而门内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回应。
李大姐皱了皱眉,想起这个女租客上个月就说过要搬走,可至今也没见她打包。她又敲了几下,依旧无人应声。正要转身离开时,一股若有似无的异味飘了出来。
李大姐愣住了,鼻子皱了皱,仔细嗅了嗅。这几天天气渐暖,那股味道越发明显。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攥着钥匙的手紧了紧,赶忙掏出备用钥匙开门。
门锁轻轻“咔哒”一声,门缓缓推开,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味顿时扑面而来。李大姐捂住鼻子往里探头,只见屋内一片昏暗,窗帘紧闭,阳光无法穿透,空气中似乎凝结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死寂。小屋里还残留着去年冬天的寒气,墙角隐约有些发霉的痕迹。
“小陈?”李大姐试探着喊了一声,伸手摸索去开灯。灯泡发出微弱的黄光,瞬间照亮了不大的房间。她目光转向卧室,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二十分钟后,东华分局的警车缓缓驶入水云村,尖锐的警笛声在狭窄的巷道中渐渐消散。这片城中村改造后的安置房区错综复杂,警车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路。楼道太窄,几名警员不得不将设备一件件抬上楼,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压抑感。
沈放和任莫言走进302房间,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潮湿和霉味,让空气变得更加沉闷。房间狭小,陈设简陋,一室一厅的空间里充斥着破败的压抑感。
沈放环顾四周,目光冷静锐利。他的视线在房间内扫过,停留在梳妆台上。那里堆满了化妆品和香水,门类繁多,按照颜色排列整齐。
沈放皱眉,转头看向身后的警员:“身份证和手机找到了吗?”
一名年轻警员摇摇头:“没有。钱包也没发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带走随身物品,是为了拖延身份确认。”沈放冷静地说道,目光再次扫过梳妆台旁的地板。他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电筒照向地面。
昏暗的光线下,桌角一个散落的口红映入眼帘,盖子掉了,膏体断裂处还沾着灰尘。
“放哥,别动!”任莫言突然伸手拦住沈放,弯腰仔细看了眼那枚口红底下的双C标志,啧啧感叹道,“香奈儿的?这可不便宜。”
沈放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给我证物袋。”
任莫言撇撇嘴,将证物袋递过来,语气却依旧轻快:“看出来了,这位死者是个很会享受的人。她的化妆品都是大牌,不像是随便买来凑合的。”
沈放没有理会任莫言的话,而是用镊子将口红放进证物袋里,封好递给一旁的技术员。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沉声说道:“凶手对这个房间很熟悉,不是偶然作案。他知道她的生活习惯,也知道带走什么东西能延缓我们找到线索。”
任莫言靠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说道:“放哥,凶手熟悉很正常,但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个住破出租屋的女孩,化妆品香水堪比大户人家。她靠什么维持这种消费?”
“不是她的钱。”沈放低声说道,目光转向梳妆台抽屉里的几张收据,“她在花别人的钱,可能和她的死亡有关。”
沈放拿起桌上的相框,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照片中的陈雨欣化着浓重的妆容,烟熏眼影上挑,嘴唇涂着鲜艳的正红色。那种妖艳的感觉与系统里身份证照片上素净温婉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是换了个人呐。”沈放低声自语,将相框放回原处,眉头微微皱起。
任莫言弯腰靠近梳妆台,随手拿起一瓶粉底液,吹了声口哨:“放哥,这粉底液可不便宜,还有这些——”他手指轻轻滑过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目光落在口红上,“这一架子的口红,随便一支也得大几百,我妈都没这么奢侈。”
沈放没接话,伸手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目光扫过里面整齐码放的彩妆产品:眼影盘、口红、睫毛膏……每一样看起来都极其讲究,与这间破旧出租屋格格不入。
“这些化妆品,”任莫言拿起一盒眼影,轻轻掂量了一下,“不是住这种地方的人会用的。这姑娘,恐怕不是单靠自己在养活她的生活方式。”
沈放抬眼扫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静。他没接话,而是伸手探向梳妆台的一角,发现一只红丝绒的盒子。他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躺着一对闪亮的钻石耳钉。
任莫言立刻凑过来,拿起耳钉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仔细端详了一番,啧啧感叹:“看起来应该是真的。这位陈雨欣,隐藏得挺深啊。”
沈放将耳钉重新放回盒中,轻轻合上,目光却没有离开梳妆台。他看着那些昂贵的化妆品、那对钻石耳钉,以及相框里那张仿佛带着面具的照片,眉宇间浮现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任莫言打开她老旧的衣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亮片吊带裙、蕾丝内衣,每一件都被小心翼翼地挂好,甚至连下面抽屉里的黑色丝袜都叠得十分整齐。任莫言和沈放搜查过这种职业女性的家,但这样一个几乎没有一丝杂乱的衣柜,倒是第一次见到。
“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啊。”任莫言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