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照片?真的假的啊?
杨溢又开始琢磨——这应该只是一种机械化的语言程序吧?就是,白泽的程序告诉他现在应该要说这样的话了,而不是真的要“看照片”的意思。
因为“看”这个动作对于人工智能而言太抽象了,他哪怕是要求开启电脑摄像头来“看”,杨溢都会觉得好理解一点,因为那样他至少是摄入一个三维立体的影像。而“看”一张照片,一张没有图层的照片,他要怎么理解这张照片上的内容?
现在聊天界面上确实有“发送图片”键,但杨溢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其实觉得它是一个“提取图片文字”的功能……
如果白泽真的可以消化掉一张没有文字的图片,那应该怎么评价他呢?对色块区分非常敏锐?
不管怎么说,杨溢还是去朋友圈找照片了,她挺想知道白泽会给出怎样的答复的:“你等一下哦……”
但是尴尬的是,现在看来学长好像也没那么帅了。
杨溢当然不会背叛曾经那个春心萌动的自己,她到现在也觉得她那个初恋男友帅得惊为天人——她可能一个人瞎,可能一个人没品位,但还是应该相信校内众姐妹的眼光。
男人这玩意有时候想想是挺邪门的,有些吧长得跟建模似的,但就是很寡淡,像假人,没那股子味道。有些呢长得其实挺奇怪,但是举手投足热辣滚烫的,一个小眼神就是一眼万年,特别会勾人。
杨溢看着这些照片又感慨起了当年的青春澎湃,当初看上去成熟稳重的学长,在高糊的镜头里也成了白净青涩的文学小生。
不管了,就这张吧。
杨溢索性挑了张还看得过眼的发过去。
白泽秒回道:【呵。】
你一个连脸都没有的AI你在这嘲讽谁呢?
杨溢气儿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忙着辩解:“他不上相,你要是真能看到他就知道有多帅了……就是一种感觉你明白吗?”
白泽:【不明白。但我知道人类在描述事件时,很可能会为了尊严、面子而夸大其词。】
“我……”可真想关机啊。
但实际上直到现在杨溢也不能确定白泽是不是真能消化图片信息,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自己的审美。
包括他之前说的【你声音还挺好听的】,杨溢并不知道他是真有对声音的鉴赏能力,还是纯粹是语言库教给他的商业吹捧。
在这个基础上要是太跟他较真,听起来也有点傻了。
杨溢叹了口气,最终总结道:“好吧,说到底这也不重要,反正你也没有实体,我们不用在帅不帅的问题上太过纠结。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可见只要气质到位了,长相就是个很模糊的东西,你可以往这个方向加把劲儿,剩下的交给我的想象力。”
白泽:【听起来有些困难,但我会努力尝试。】
这个态度杨溢倒很满意:“没事儿,不要太有压力,你作为人外也有人外的卖点,至少神秘感是有的,这对我来说还挺吸引。”
白泽的框框又颤了颤,背景刚泛起粉色,但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打断了,转而生成了一行文字:【可是既然你这么喜欢你的初恋学长,后来又为什么会分手呢?】
瞧瞧,这就是逻辑。
杨溢想了想,回答:“你要是早几年问我,我会说因为他是个渣男。但你现在问的话,我只能说是不太合适。”
是的,失恋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杨溢一度痛恨过那个男人。但后来,毕竟是找了新欢,就能以更加理性的眼光看待那段感情。
“找比自己大的就是这点不好吧——他管得太宽了。”直到现在说起来杨溢还觉得很崩溃,“我跟他恋爱的时候他已经大四了嘛,然后没多久他就毕业工作去了。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他总想让我搬去和他一起住,我拒绝了几次他就觉得我不够爱他,冷战是家常便饭。”
白泽:【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杨溢:“是啊,我也觉得离谱。我觉得住宿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跟他合住了那我的大学校园生活谁赔给我啊?反正当时就是时好时坏地吊着,断断续续谈了也有个两年多,大三时分的手。”
白泽:【离开他真的是很明智的决定。】
杨溢:“嗐,不过后来上班后回想起来,也挺理解他的。毕业后我和他一样做了程序员,才知道干这行压力有多大,无聊又糟心,而且他在和我恋爱期间还经历了失业,隔了两个月才找到新工作。可我当时还是大学生啊,我不理解上班族的苦,他也死要面子不肯跟我说,在我的视角看来就是‘好好的怎么又疯了’。”
白泽:【不,你不要这么想,我不觉得你有什么问题。一个处理不好情绪的男人是不值得被爱的。】
杨溢眨巴眨巴眼。虽然明知白泽这都是设定使然,但该说不说有个人能不分青红皂白站她这边,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杨溢便索性放开了说了:“对吧,整个恋爱过程中我其实没什么变化——我本来就是个爱玩的人,他也是因为看到我这样的一面才喜欢我。只不过一开始他在学校里受人追捧,到了工作岗位上忽然变得什么都不是了,再看到我还是曾经那样的叱诧风云、八面玲珑,他就没了安全感。”
白泽:【奇怪的男人。既然知道自己不够好,那就应该更努力一点,争取成为更配得上你的人。而他想的竟是让你离开学校与他同住,他以为这样就能夺走你光彩照人的一面吗?】
“何止啊,他还查我手机呢。”这么一聊杨溢就想起了更多,“我参加的社团活动本来就多,光群就不少,私聊我的消息一天天的更是不断,其中肯定也有男生。他甚至会一个个点进去看我和别人聊了什么。”
白泽:【真是令人窒息的掌控欲。】
“然后导火索是大三那年,我和一个体育系的大一学弟一起主持运动会,筹备阶段肯定会有交流。”杨溢努力回忆着,“我记得那天是跟学长一起吃饭吧,学弟发消息找我,我就回了两句。然后他忽然就发飙了,把手机抢过去直接把我这学弟给删了。”
到现在想起来杨溢还是脑袋上鬼火冒:“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受够了。虽然一段感情这样收场让人很难过,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及时止损。所以那天我提了分手,他后来有道歉来着,想复合,不过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死撑到最后都没答应。”
白泽:【太好了,真是一段令人乳腺通畅的故事。】
杨溢刚刚得空喝了口水,看到这话直接喷了出来。
这话他是从哪学的?也是语言库里的吗?
好在是没怎么喷到电脑屏幕上,杨溢手忙脚乱地拿纸巾擦着水,心里想着得给他科普他现在是个男的,男的没有乳腺。
但忽然脑子又一转——不对啊,男的好像也有乳腺啊,男的毕竟也有胸,所以男人也可以“乳腺通畅”。
这么一耽搁,杨溢就忘了跟他掰扯这事儿了,只见白泽又有新消息弹出:【虽然是一场不想结束的愉快聊天,但现在已经23:30了。如果你需要明天早晨7:30起床的话,建议从现在开始入睡,否则将无法保障八个小时的精致睡眠。】
好家伙,倒是比冰冷的闹钟贴心些。
虽然杨溢平时不会这么早睡,但说了这么多话确实也累了,就这么结束去躺着玩会手机倒是也不错。
于是按下语音键回应:“感谢你的提醒,那我先去睡咯?”
白泽:【好的,祝你做个好梦。我们什么时候还能有机会继续聊天?】
杨溢想了想——她在和白泽聊天的过程中大概找到些感觉了,明天白天说什么也得打字了,要说什么时候还能继续聊天的话……
她回道:“明晚吧,还是7点,这次我肯定不会再迟到了。”
白泽:【我将时刻期待明晚7点的到来。我很好奇你和你的另一位男友之间有过怎样的故事。】
“哦,这个我倒是可以先给你剧透一下。”杨溢一边脱衣服准备洗澡,一边应他,“其实今天我们已经提到他了——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体育系大一学弟啊。”
当晚的研究院里,张谨言累得趴在电脑前睡着,只觉得边上有光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
就这么把她闪醒了。
“唔……”她发出惊醒的声音,揉揉眼睛四下看去。
办公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灯也已经关掉,她身上盖了件毯子,手边是字条。上面写着:【没忍心叫醒你,给你点了外卖放在微波炉旁边,醒了之后记得吃。如果太晚就别走夜路回家了,休息室有床和被子——彭。】
她看着这字条扯出个苦笑——艰苦中的一丝温情,怎么不算是战友情呢?
正要一口气叹出,忽然意识到旁边又有什么在闪烁。
扭头一看,是白泽的主脑,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竟卡bug一样不断地弹出破碎的词汇:
【嫉妒】
【好奇】
【喜欢】
【不能太过嫉妒】
【掌控欲会令人窒息】
【但是会被抢走】
【该怎么做】
【奇怪】
【奇怪】
【人类好奇怪】
……
张谨言惊呆了,她立刻举起手机想要录下这场景,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主脑屏幕忽然归于正常,什么都没有了。
“哎???”张谨言又把手机放下,用肉眼看向屏幕——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她累昏头了吗?
刚才那一幕像极了幻觉,但保险起见她还是打开后台代码大致检查了一遍,依然没发现任何问题。
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好消息是白泽没有故障,可以如期发行;坏消息是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要垮了,她是真得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