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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你在干嘛?”包露声音传来,虞北棠立刻拉窗帘遮住外面,“我买了束花回来,看这有个花瓶不错正好放进去。”

包露拉开下铺的布帘,坐床上问:“商业街买的花?你去看演出了?”

“嗯。”虞北棠坐到书桌前,拉开书包拿出卷子铺平。

“和范康去的?”

“嗯。”

包露:“你不嫌他脸上的东西恶心?”

虞北棠看过一种说法,说胎记是天使留下的吻痕,被天使吻过的人怎么会恶心?

她摇头。

包露嗤笑一声:“大城市的果然不一样,是真不挑。”

距离高考不过百余天,之后便是陌路,只要不干扰正常的生活和学习,虞北棠都不放在心上,更不想与三观不同者争论高低。

她戴上耳机屏蔽掉包露的声音,低头写题。

数学虞北棠基础薄弱,学起来吃力,她点开手机查银行卡余额,思虑着要不要请个老师,县城家庭教师的费用没有北川多,单请一科的老师可以负担得起,明天先问问能不能找到这附近的家庭教师。

写完卷子,她爬上床拉好布帘,在独立的小空间里拿出日记本,翻到林庭樾那一页,笔尖顿在白纸上许久没走,留下一块黑墨。

林庭樾记得送她一束花的承诺,也在她差点摔倒后放慢了脚步,好像也没那么冷淡不近人情。

真正冷漠阴暗的人是她。

母亲、表哥,任何一个过去了解她的人,知道她现在做的事都批评或鄙夷。

还要继续吗?

黑色墨点不断扩大,持笔的人却迟迟未动。

没林庭樾,下一次刘义强出现该怎么办?

夜深人静,外放的聊天声格外洪亮,包露又在和闺蜜煲电话粥。

钱怡:“我妈今天带我表姐去医院确诊了重度抑郁症。”

“啊?”包露震惊难掩,“夏宇姐在大学不开心?”

钱怡重重一叹,“要不是被刘义强骚扰,她的成绩是可以考上重点大学的,现在去了个那样的学校能开心起来吗?”

“看来长得漂亮也不是什么好事。”包露叹气。

“也不是全是因为漂亮,刘义强知道我舅舅和舅妈在外地打工,表姐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才肆无忌惮地欺负她。”

“刘义强从小就欺软怕硬,小学时有一次他抢我钱,被我爸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再没找过我麻烦。”

包露四岁就随包云姗和赵生生活在一起,一直喊赵生为爸爸,口中为她出头的人自然也是赵生。

赵生因为包云姗而喜欢包露,也因不喜欢虞敏而讨厌虞北棠,是否亲生没那么重要。

虞北棠无声冷笑,父亲不管那就靠自己,不管怎么样,她的人生和前程绝不能被刘义强那样的混蛋毁掉。

顿在纸上的笔尖,终是动了:林庭樾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性感的?可爱的?

随后又勾掉。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她。

**

转学这些天,虞北棠渐渐懂了为什么在读高三的包露和闺蜜整夜聊天,一张卷子不写。

博成是所鱼龙混杂的私立高中,成绩两级分化严重,高三(5)班成绩差,不听课不写题的很多。

全校第一出现在这个班,纯属意外。

范康因脸上胎记,在班里时常挨骂被打,林庭樾为此主动转来5班,时刻待在范康身边。

他转班第一天就与那些欺负范康的刺头打架,打到对方跪地求饶,惊动老师家长,全校皆知的程度才了结,此后5班乃至全校没人敢辱骂或殴打范康。

脸上长胎记是范康的不幸,可有林庭樾这样的朋友,又是幸运的。

虞北棠很难不羡慕。

晚上班级没几个人在认真上自习,老师回办公室拿资料的空隙,同学们立刻喧嚣嘈杂起来。

闹声过大,虞北棠一时分心瞥向窗外,玻璃溅满小水珠,下雨了,她打开书包,见夹层里有一把折叠伞,便收回视线安心写题。

放学虞北棠和范康打伞并肩走在路上,虞北棠若无其事地问:“下雨,林庭樾晚上还要去上班?”

“下刀子,他也会去。”范康说。

“这么敬业,”虞北棠躲开水坑,语调平淡,“一小时多少钱?”

“不是钱的问题,一分不给他也会去。”范康叹了声,“小姨整体对林庭樾不错,就是沉迷麻将,亲女儿都顾不上,更别说林庭樾。

以前都是姜黎姐在看店照顾庭樾,像后来梨子姐去外地读大学,看店的任务落到庭樾身上,梨子姐边打工边读书,要赚自己的学费,还要管着庭樾。

他不想梨子姐那么辛苦,也四处找工作,但年纪小又不会讲话,工作时间还只能在晚上,到处碰壁,根本找不到,后来KTV老板季寒哥和周队知道这事,把他招进去,解决了燃眉之急。

季寒哥冒着被罚款的风险,招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时工进来,压根不是缺人,就是想帮他。

这份心思我都能看懂,别说林庭樾了,他只要在风絮县待一天就会去KTV上一天班,薪水不重要。”

“学校给他免除费用,家里又开着超市,不至于姐弟两个都打工吧?”虞北棠问。

“超市那点利润全都被小姨拿去打麻将,”范康又叹:“学校免除书费学费,可还有伙食费、卷子费其他零碎花销。

超市里面棚顶装了一个小阁楼,一米多高,以前庭樾和梨子姐睡在那上面,爬梯子进去后要全程弯腰或爬行,行动学习都不方便,而且长大后姐弟睡一起也有许多不方便,林庭樾就租房搬出去住了,还有换季衣物生活用品,这些都需要钱啊。”

虞北棠小时候跟着虞敏也过过艰难的日子,只是那时她年纪太小记忆不深刻,清晰的记忆里大部分是衣食无忧的,初闻林庭樾那么小就出来打工还有困惑,范康解释完,她才渐渐明了,“原来这样。”

“你在北川长大,不懂也正常,”范康顿了下,眉峰一挑,变了话题,“你好像对庭樾的事很感兴趣,不会......来真的吧?”

虞北棠笑笑,没答。

到岔路口,两人分开各自往家走,虞北棠拐进回家的小巷,收起雨伞放进书包,淋着雨慢悠悠往巷子深处走,快到超市时,她扫了眼身上的湿度,随即加快脚步小跑着打开超市门。

随着门响声,林庭樾抬起头。

玻璃门上雨滴汇成水流模糊了玻璃,像被虚化了,少女站虚化的背景前,校服湿漉,头发软塌,额前还流着水滴,唯有眼睛明亮,清灵灵的。

视线一触,他移开,低头继续看电脑。

“牛奶几块?”少女甜软的嗓音不大,却盖住了货架后麻将机洗牌的哗哗声,清晰无比。

林庭樾在纸上写出价格,举起本子递到虞北棠面前,隔断目光。

虞北棠付过钱,拿着牛奶走到门边,忽地回头,“我忘记带伞,能在这避会儿雨吗?”

林庭樾翻过一张纸,写:随意。

“谢谢。”虞北棠站到不影响顾客进门的位置,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水珠,从口袋里拿出单词本默默背着。

进门前那阵雨大,额头的水滴擦干还流。

一包纸巾从收银台飞来,精准地落到虞北棠展开的单词本上。

她拿起纸巾,抬眸,一米之隔的少年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没对视,也没理她,仿佛纸巾是天上掉下来的。

虞北棠抽出一张纸巾,茶香扑鼻,展开还有小熊图案,她弯了下嘴角,擦干额头水滴再次道谢。

十分钟后,林庭樾收起电脑,拿过身后的雨伞,走到虞北棠身边,手机屏幕亮在她眼前,备忘录写着:【关门了】

“哦。”虞北棠合上单词本,慢腾腾推开门,迈出一步,站在雨罩下回头说,“我家在前面,你可以带我一程吗?”

林庭樾拉上卷帘门,没答复。

虞北棠忐忑地等待着,见他直起腰,还没回答,主动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抱着书包跑进雨里。

“砰!”

黑色伞头顶散开,遮住即将落入皮肤的雨滴,林庭樾站在她身边。

虞北棠处变不惊,甜甜一笑,“谢谢。”

雨夜人少,巷子里空荡无人,只有雨滴落入伞顶的滴答声,“嗒、嗒、嗒......”

伞下空间有限,两人挤在一起,手臂难免会触碰到一起,林庭樾却将两人间的距离拿捏得很准,手臂始终与虞北棠保持一拳宽度,礼貌又疏离。

“打车去上班?”虞北棠绞尽脑汁找话题。

林庭樾没答,撑着伞,走路专注。

这些琐碎没营养的话题,林庭樾大概率都不会答。

这场雨不能白淋。

默默走回去,她不甘心。

“草,这他妈的逼雨什么时候停?”

粗鲁的骂声像道惊雷徒然响起,刘义强在附近。

刹那间,虞北棠停止一切想法,只剩下跑的念头,抬腿正欲跑,目光落下瞥见了林庭樾的运动鞋,恐惧一瞬散退,深夜总能滋长邪念,她改了主意,拉起林庭樾的手,慌忙躲进两栋楼中间的狭小过道。

事发突然,林庭樾没握住伞,雨伞掉落地面溅起水花。

雨淅沥沥地下着,他们侧身面对面挤在仅能容纳一人的小路里,头发肩膀都淋湿了,胸前却是暖热的,他们上身贴在一起,手还拉着。

林庭樾搞不清楚情况,又发不出声音,只眼神寻问。

虞北棠竖起食指,比出“嘘”的手势。

刘义强的声音越来越小,并没有朝他们这条路走来。

虞北棠心知肚明,却仍神情慌张地探头向外张望,她低林庭樾一头,头顶正对他下巴,偏头张望时发丝能蹭到他肌肤。

该躲开,她没有。

女孩发丝乌亮柔顺,剐蹭肌肤像羽毛在轻痒,躁意涌起,林庭樾抬手摁住虞北棠头顶,禁止她探头摆动,想发作问到底怎么了。

她突然伸手捂住他唇,贴过来的肌肤细腻冰凉,像小时候吃过的果冻,又比果冻多了层酥麻感。

林庭樾触电般移开。

虞北棠低头看了眼掌心,无辜又清透的眼睛望着他,“对不起,我刚才听见刘义强的声音一时慌了。”

竟因为刘义强。

林庭樾摇头,指了下地面的雨伞,示意他要出去。

“哦,好的。”虞北棠答应得痛快,目光却瞄着脚下的路,林庭樾想出去只能向左边走,他抬腿,她也抬腿,相同的方向,相同的步伐,不出意外地撞到一起。

虞北棠抬头,“你先走。”

距离太近,女孩温热的吐息萦绕鼻尖,干净如水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林庭樾不自然地偏头别开视线,抬手向前,示意她先走。

细雨纷飞,毛毛雨滴落到少年发红的耳朵上。

距离近,虞北棠看得清清楚楚。

凌晨,她在日记上写:这场雨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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