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婳今日去厨房迟了些,厨房没剩什么饭菜了。
折婳将膳食放进食盒,将膳食拿回了她的屋子。
折婳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屋子里的桌子上,下人每日的膳食自然和主子们的不一样。从前顾辞宴看重她,厨房看人下碟,有时候还会特意给她加餐。运气好,罗疱人还会特意给她留菜。
最近折婳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折婳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从里面取出来,在桌面上放下。
折婳的目光落在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顾辞宴歇在皇宫,又有顾辞宴马上要成婚,和常安郡主在皇宫‘情投意合’的传言。厨房刻意疏忽她,厨房最近几日做的菜肴都不合她的胃口。今日厨房给她的青菜竟然都炒焦了,看起来便没有食欲。
折婳将饭菜摆在桌面上,拿着筷子吃了几口便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若是主子碰上不合自己胃口的饭菜,自然能让厨房重新烹饪新的菜肴。折婳不是主子,没有让厨房给她烹饪新的菜肴的能力。
其实在她成为顾辞宴的贴身丫鬟前,她吃过许多苦,她吃过许多比今日这些菜肴还要难吃的饭菜,甚至她太穷的时候,还要饿肚子。
没道理她现在成为了顾辞宴的丫鬟,反倒是挑三拣四来。
折婳不想饿肚子。她重新拿起筷子,勉强自己将眼前的饭菜吃完。
饭菜有些凉了,折婳吃完,感觉身体有些不适。
……
折婳用完膳,起身将碗筷拿回厨房。
按理现在应该天气比较凉爽了,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和折婳作对,今日日光却有些灼人,折婳这会儿走在树荫遮蔽的地方,她感觉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
折婳身体本来有些不适,一时间也没有留意周围的场景。
“小心。”这时候,折婳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等折婳反应过来,她感觉有人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眼疾手快地将她拉到一旁。
耳边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折婳站稳,视线朝她刚才的地方看去,刚才折婳站的地方,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若是这块石头刚才落在折婳的身上,石头是从高处落下来的,折婳即使不死,也会受很严重的伤。
看见折婳没事,刚才救了折婳的少女也是惊魂未定。
“刚刚若不是我,石头就要砸在你身上了,运气不好,你这会儿就一命呜呼了。”刚才救了折婳的少女站在折婳的面前,她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一脸自豪道。
听见少女的话,折婳抬头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假山,地上这块差点儿砸到她的石头应该是从假山上落下来的。她刚才专心脚下,没有留意到假山上石头的松动。
回过神来,折婳面向刚才救了她的少女,双腿屈膝,郑重道:“多谢小姐救奴婢。”
少女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她弯了弯唇角,笑道:“你生得真好看,是瑞王府的丫鬟?”
折婳垂着脑袋,老老实实道:“奴婢是顾世子的丫鬟。”
少女笑道:“我看的话本子上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刚才救了你,你要跟我吗?”
说话时,少女朝折婳的方向迈了两步。
少女的动作突然,折婳又垂着脑袋,她没有想到少女会忽然逼近她,她的脸蛋忍不住红了红。
折婳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道:“奴婢是顾世子的丫鬟。”
言外之意,她只是一个丫鬟,做不了自己的主。
少女却没有理解折婳话里的意思,她道:“你对你们顾世子这么忠心吗?我可以给你更好的条件,你也不愿意跟我吗?”
折婳垂着脑袋,不敢答应少女的话。
少女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遗憾道:“看来我没有你们顾世子讨喜。”
折婳心说,这不是她是否讨喜的问题。
少女盯着折婳看了一会儿,道:“没有想到我竟然被嫌弃了。你不愿意跟我,能陪我在瑞王府逛逛吗?我好久没来瑞王府了,听说你们世子新得了一株兰花,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少女能出现在瑞王府,便代表着少女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从少女的打扮和言谈举止来看,少女的身份也不是哪家的丫鬟。按理少女明显是个主子,听见少女的话,折婳不应该拒绝少女。只是……
折婳道:“小姐若是想去花房,奴婢先去请示王爷,或者我们世子,然后再带小姐去花房,小姐觉得可以吗?”
不同于瑞王府的其他下人,她在瑞王府的时间毕竟不长,顾辞宴又很少让她和外面的人接触。京城的女眷她基本上都不认识。她不认识眼前的少女。
虽然折婳觉得少女能出现在瑞王府,少女仅仅是想观赏顾辞宴的兰花,瑞王和顾辞宴应该不会拒绝少女的要求。只是她毕竟不知道少女的身份,折婳想谨慎些。
从少女的穿戴来看,一看便是哪家受宠的小姐。以少女对瑞王府的熟稔,折婳以为眼前的少女是瑞王府的亲戚。
听见折婳的话,少女皱起眉头,面露不悦,道:“如此麻烦,你不能直接带我去花房吗?”
折婳站在少女的面前,垂着眼帘。
少女盯着折婳看了一会儿,道:“莫非你是害怕被你们主子怪罪?可是我仅仅是想观赏兰花,顾辞宴难道还会怪罪你吗?”
顾辞宴出身尊贵,如今又马上要被皇上立为储君,是以后的太子。眼前的少女竟然对顾辞宴直呼其名,折婳的眼眸里浮现一抹讶异。
少女故意板着脸,道:“你这个丫鬟好大的胆子,竟然又拒绝我了。”
不等折婳说话,少女的脸上又露出笑容,笑说道:“我不为难你了。你走吧,我自己在瑞王府逛逛。”
折婳双腿弯曲,目送少女离开。
等少女走远,折婳才直起身子。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块,回忆刚才少女无忧无虑的模样,心中升起羡慕。
瞧刚才少女的模样,少女在家里应该很受家人宠爱,以她的家境,也不会像她般受穷困之苦,给人当丫鬟,都不是自由身。
她想要什么,应该都唾手可得,所以她刚才才能随口说出让她跟她的话。
只是不知道刚才的少女是何身份,才能活得那么潇洒肆意。
瞧少女的模样,刚才的少女似乎和顾辞宴关系匪浅。
……
折婳在前往厨房时碰见了芳杏。
“折婳。”看见折婳,芳杏走到折婳的身边,亲昵地搂住折婳的胳膊,笑道:“你还没有用膳?”
折婳道:“吃过了,将碗筷送回厨房。”
芳杏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世子从皇宫回来了。折婳,你知道吗?”
折婳如实道:“我刚才在用膳,还没来得及得知此事。”
前几日顾辞宴歇在皇宫,芳杏和折婳能偷懒。如今顾辞宴从皇宫回来了,芳杏和折婳自然是不能再偷懒了。
芳杏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压低声音道:“不仅是世子从皇宫回来了,我听说今日常安郡主也在瑞王府内。前几日世子和常安郡主皆歇在皇宫,今日世子回来,常安郡主也来了瑞王府,看来常安郡主和我们世子的情分真的不一般。”芳杏道。
芳杏曾经对折婳说过,因为季元恒的关系,常安郡主时不时会来京城,有时候还会在京城停留好长时间。
顾辞宴和季元恒关系好,常安郡主是季元恒的妹妹,顾辞宴和常安郡主自然也是十分熟稔。
折婳曾经听人说,若不是霄北王和王妃只有常安郡主一个女儿,舍不得女儿,想将女儿留在霄北,之前顾辞宴的正妻就会是常安郡主,不会轮到严韵茵和钟岚欢。
之前霄北王府似乎没准备将常安郡主嫁给顾辞宴,如今不知道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顿了顿,芳杏小声道:“这么看来,未来的太子妃基本上已经确定是常安郡主了。”
折婳回忆严韵茵曾经找过她的事情,折婳看着芳杏,道:“严小姐来瑞王府时,严小姐还故意对我说起未来太子妃的事情,还想让我干涉太子妃的人选。严小姐将常安郡主说得很恐怖,说常安郡主曾经打伤过洛府的小姐,最后皇上却让洛小姐对常安郡主赔罪。”
芳杏张大了嘴巴,道:“严小姐竟然对你说过这样的事情?”
默了默,芳杏道:“此事我也听说过,不过据说是洛小姐和常安郡主起了口角,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常安郡主和京城的女子确实不一样,似乎会武,行事也不一样……”
常安郡主曾经打伤洛小姐的事情,此事毕竟涉及洛小姐和常安郡主,芳杏不敢议论,之前她也没有告诉折婳。
芳杏看着折婳,道:“严小姐故意对你说这样的话,是知道她和太子妃的位置无望了吗?”
折婳抿唇,道:“可能是这样吧。”
和芳杏一样的想法,折婳也认为若不是严韵茵基本上已经和太子妃的位置无缘,严韵茵今日不会自降身份,和折婳说这样的话语。
“常安郡主日后若是真嫁给了我们世子,以后也是我们的女主子了。若是常安郡主日后像对待洛小姐般对待我们,我们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
芳杏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将声音压得特别低。
折婳和她不一样,折婳是被顾辞宴碰过身子的人。
折婳抿唇,常安郡主以后嫁给顾辞宴,她以后会下次凄惨的话,严韵茵之前也对她说过。
顾辞宴若是没有成婚,她们只需伺候顾辞宴。等顾辞宴的后院有了别的主子,就不是她们能控制了。
不过折婳虽然从严韵茵的口里得知了洛府小姐和常安郡主的事情,她没有完全相信严韵茵的话。虽然严韵茵故意将常安郡主说得十分恐怖,但是毕竟她和常安郡主没有接触过,她不会听信严韵茵的一面之词,而且在她看来,季元恒不是仗着自己的身份便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仗势欺人的人。
常安郡主是季元恒的妹妹。
季元恒和常安郡主是兄妹,常安郡主有严韵茵口里那么糟糕吗?
严韵茵和常安郡主都想成为顾辞宴的正妻,严韵茵为了自己的太子妃之位,自然不会将常安郡主形容得美好。
脑海里浮现顾辞宴从前提起常安郡主时的神情,折婳皱了皱眉。
其实相较于常安郡主的人品如何,顾辞宴的态度更重要。
若是顾辞宴在常安郡主还没有嫁进来时就将心偏向了她,反而对她们这些下人更加不利……
即使常安郡主真的如严韵茵口里所言般,是一个性子刁蛮的人。日后太子府完全做主的人还是顾辞宴。但是若是顾辞宴也完全偏向了常安郡主……
之前在围场,折婳能够察觉顾辞宴对钟岚欢的厌恶。顾辞宴虽然没有刻意排斥严韵茵的有意接近,但是也没有表现对严韵茵的太多好感……
如芳杏所言般,顾辞宴对常安郡主,明显和严韵茵,钟岚欢是不一样的。
若是真如严韵茵般,常安郡主性子跋扈刁蛮,顾辞宴以后又护着常安郡主,她们日后的日子确实会苦不堪言……
……
折婳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快见到在别人口里提了无数次的常安郡主。
折婳走到正屋外面,站在顾辞宴的屋子外面的丫鬟冲折婳颔首。
折婳冲丫鬟点了点头,她抬脚走进屋子。
听见动静,顾辞宴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又看了一眼砚台。折婳会意,站在书案前,将袖子朝上挽了一截,帮顾辞宴研墨。
屋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少女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我本来想去花房,碰见一个丫鬟不愿意带我去,我本来想着自己去,差点儿迷路了……”
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折婳的眼睫颤了颤,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没有下人通报的情况下,直接闯进来。
随着少女的声音,少女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屋子。少女先看了顾辞宴一眼,她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笑道:“是你这个丫鬟,我们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顾辞宴瞥了少女一眼,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你们认识?”
眼前的少女竟然是之前在假山下救了她的人。
折婳垂着眼睛,将先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道:“奴婢之前路过假山时,有石子掉落,是这位小姐救了奴婢……”
听见折婳的话,顾辞宴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你受伤了?”
折婳摇头,道:“幸好这位小姐救了奴婢。”
少女笑道:“我刚才救了人,若不是我,你的这个丫鬟就丧命了。”
少女的这句话是对顾辞宴说的。
顾辞宴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瞥了折婳一眼,道:“你今日是应该感谢常安。”
常安郡主。
先前折婳一直低着脑袋,没怎么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此时她大着胆子看了少女一眼。
眼前的少女一身红色长裙,青丝在头发挽了一个少女发髻,亭亭玉立,鲜眉亮眼。虽然季元恒说她的眼睛和季筱书的眼睛生得有几分相似,但是眼前的少女的气质却是和她截然不同。少女的眉眼间有一股许多女子没有的英气。
更大的差别是少女身份尊贵。
她身份卑微。
折婳的手指弯曲,捏了捏两侧的衣角。
折婳面向季筱书,再次屈膝福身,感谢道:“之前多谢郡主救奴婢,奴婢没能认出郡主的身份,是奴婢眼拙。”
季筱书不在意道:“我和你之前没见过,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季筱书和顾辞宴是主子,接下来便不是她这个丫鬟能插嘴的了。
看见季筱书,顾辞宴放下了手里的笔。季筱书兴致勃勃地和顾辞宴说起她刚才在瑞王府发生的事情。
顾辞宴不是对女子有耐心的人,此时他听着季筱书的话,难得没有露出不耐。
折婳听得出来顾辞宴和季筱书真的关系不一般。顾辞宴对季筱书的情分,不是严韵茵和钟岚欢能比的。
更何况季筱书还是霄北王府千娇百宠的郡主。
折婳站在一旁,垂着眼睛,思绪有些放空,直到季筱书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刚才季筱书误会了折婳的目光,她将腰间的吉祥扣解下,在折婳的面前晃了晃。
季筱书笑道:“你盯着我这个吉祥扣看,莫不是也喜欢我这个吉祥扣?”
不等折婳说话,季筱书又道:“这吉祥扣的穗子和玉是我母妃帮我编的,在我们霄北,女子出嫁前,父母便会为女儿编这样一个吉祥扣。”
说话时,季筱书瞥了顾辞宴一眼。
虽然她和顾辞宴的成婚旨意还没有下来,但是她和顾辞宴的婚事基本上已经确定下来。
季筱书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你若是喜欢,可以让你的父母也给你弄一个。”
刚才折婳垂着脑袋,她没有意识到她无意识将视线落在了季筱书的腰间。
她的父母。听见季筱书的话,折婳朝顾辞宴的方向看了一眼。男子接过小丫鬟手里的茶盏,低头喝茶,让人看不出情绪。
折婳道:“多谢郡主好意,奴婢不需要。”
季筱书的眼眸里浮现疑惑,道:“为何不需要?莫非你不希望你成婚时,收到你父母的祝福?”
折婳心说,季筱书应该不知道她和顾辞宴之间的关系,像季筱书这样的身份,到时候她成婚,她会收到霄北王和霄北王妃的祝福。她会光明正大地站在顾辞宴身侧,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她只是一个被顾辞宴碰了身子,却连任何名分都没有的丫鬟。
顾辞宴不允许她见她的父母,他瞧不起她的家人。她是他的丫鬟,本来就是被他轻视的存在。
和顾辞宴一样,季筱书也无法理解折婳的想法,道:“可是女子成婚时,不都希望收到父母的祝福?”
顾辞宴站在折婳的面前,瞥了一眼季筱书手里的吉祥扣,他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这么喜欢?”
折婳道:“很特别,奴婢觉得郡主身上的衣裙的款式也很特别。”
折婳这话说得是实话。季筱书身上的穿戴和京城的其她贵女不一样。
季筱书听见折婳的话,低头瞧了瞧身上的红裙,笑道:“我也很喜欢我身上的这件红裙,父王和母妃曾经还说像嫁衣,不过我觉得这身红裙若是穿在你的身上,一定也很漂亮。”
折婳:“奴婢不能穿这样的衣裙。”
季筱书到时候成婚,不论是顾辞宴,还是霄北王府,都会给季筱书提供最美的嫁衣。
但是她身为丫鬟,是没有资格穿正红色衣裳的。
顾辞宴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以折婳的身份,他日后给她一个名分,对她来说,已经是高攀了。
丫鬟没资格穿正红色衣裳,妾室也没有资格穿正红色衣裳。皇帝的妃嫔都没有资格穿正红色衣裳。
不过一件红裙,一个吉祥扣,折婳若是喜欢,等日后皇帝将权利完全放给他,他将这些给折婳,也不是不行。
折婳只要不太张扬,他现在便能让人给折婳裁制几身红裙,让折婳在屋里穿,穿给他看。
……
季筱书之前居住在皇宫,季元恒都没机会和季筱书见面。得知季筱书在瑞王府,季元恒派人来请季筱书回去。
季筱书的目光落在折婳和顾辞宴的身上,道:“兄长派人来找我了,我要去见兄长了。我在京城的日子,会和兄长住在京城的王府。”
先帝曾经给霄北王在京城赐了一座宅子,这些年季元恒一直居住在京城的王府。之前皇帝为显龙恩,让季筱书在皇宫居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季筱书不可能一直居住在皇宫。
临走时,季筱书想起了什么,冲折婳道:“之前我让你跟我,你不愿意,改日我让你们世子将你给我,好不好?”
不等折婳和顾辞宴回答她,季筱书已经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了。
折婳面向门口的方向,目送季筱书离开。
顾辞宴却误会了折婳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道:“还在看?是十分想要那吉祥扣,还是喜欢那身红裙?”
顾辞宴抬手摸了摸折婳的脑袋,道:“我之前送了你那么多的东西,也没有见到你表现得如此喜欢。我给你的东西,不够多吗?”
折婳偏头看向顾辞宴,试探道:“若是奴婢说喜欢郡主身上的吉祥扣和红裙,世子能给奴婢吗?”
刚才季筱书身上的吉祥扣包含了父母的祝福。以后顾辞宴的正妻才能穿正红色。
这两样都不是顾辞宴想给折婳的。
顾辞宴落在折婳头上的手似乎还是那么温柔,但是语气里的重量却不能让人忽视,他道:“你若是喜欢,我能给你吉祥扣,但是不一定非要常安身上的那个款式。”
吉祥扣有许多款式,但是只有刚才季筱书身上的那个款式才是包含了父母的祝福,是父母会亲手给女儿准备的。
顾辞宴在拒绝折婳刚才的话。
折婳眨了眨眼睛,忘记了顾辞宴的手还落在她的青丝,她下意识低头躲开了顾辞宴的手。
顾辞宴的目光落在折婳的身上,他的眼眸眯起。
“常安郡主刚才让你跟她?”
季筱书已经离开,其她丫鬟不知道何时也退了出去,顾辞宴站在折婳的面前,在她的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折婳已经回过神来,听见顾辞宴的话,她道:“之前郡主救了奴婢,说奴婢生得好看。郡主随口之言。”
“随口之言?”顾辞宴的眼睛盯着折婳,道:“常安怎么没有和别人开这样的玩笑?”
“常安向我讨要你,不如等日后我和她成婚,你去伺候她?”
顾辞宴的眼睛里浮现戾气,之前季元恒突然对折婳另眼相待,折婳因为季元恒的一瓶药膏和他闹脾气。好不容易他们回到瑞王府,只要他不想,折婳和季元恒便再无见面的机会。
今日折婳和季筱书第一次见面,季筱书便想向他讨要折婳。季家人都想从他这儿将折婳抢走?
这已经不是顾辞宴第一次说要将她送人了。日后顾辞宴和季筱书成婚,季筱书就是她的女主子,顾辞宴若是让她去伺候季筱书,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折婳的心里产生一股厌倦和疲惫。
之前季元恒的事情,顾辞宴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折婳知道此时顾辞宴也不是要听她的解释。反正顾辞宴想要的是,是她无条件听他的吩咐。
折婳道:“嗯,日后奴婢去伺候常安郡主。”
她和季筱书仿佛珍珠和鱼目,如今珍珠在眼前,她这个鱼目也能随便处理了。
顾辞宴看着折婳转身离开,下意识地朝折婳的方向迈了一步,等回过神来,顾辞宴脸色冷冽。
莫非还要他这个主子去哄她?看来是之前他太轻易原谅她了。
“你以后若是去伺候常安,便不必在我的身边伺候了。你最初进瑞王府时干什么,你现在就去干什么……”
以他对折婳的好,折婳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何选择?
折婳冲顾辞宴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
芳杏刚才一直守在外面,将季筱书,折婳和顾辞宴几人的对话听了进去。看见折婳出来,她陪着折婳往外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在折婳的耳边小声道:“折婳,你以后真要去伺候常安郡主?”
季筱书虽然以后是太子妃,但是折婳和她不一样,她还以为顾辞宴会给折婳名分。
折婳道:“世子刚才是这么说的。”
不等芳杏说话,折婳又道:“我之前拜托你的事情,你做了吗?”
意识到折婳说得是什么,芳杏小声道:“嗯,我帮你送出去了。”
折婳郑重道:“多谢。”
之前被顾辞宴发现她寄给家人的信,事后芳杏又帮她去找了那个同乡。幸运的是那个同乡没有怪罪,反而十分同情折婳,愿意继续帮助折婳。
有前车之鉴,这次折婳没有自己动手写信。信是芳杏的笔迹,以芳杏的名义寄出去的。芳杏的一个亲戚在遇州?。
折婳的目光落在远处,不用像刚才在顾辞宴面前般强打起精神,她白净的脸蛋透着一股脆弱。
若是日后她去季筱书的身边伺候,顾辞宴不会像现在这般时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和家人取得联系。
……
另一边,季筱书回到霄北王府在京城的宅子,便看见季元恒站在不远处,他一身靛蓝色衣袍,目光落在季筱书的身上,难得身上带着几分冷冽。
季筱书情不自禁朝后退了一步,道:“兄长,我好不容易来京城,你为何待我这么凶?”
季元恒看着季筱书,道:“你真要嫁给顾世子?”
季筱书将手放到身后,道:“皇上都同意了,此事还能有假?”
季元恒盯着季筱书看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道:“以你的身份,你日后留在霄北,父王和母妃能护你一辈子,你以后的夫君也不敢负你,你何必来京城?你以后若是嫁给顾世子,你知道你以后会面对什么吗?”
听见季元恒的话,季筱书道:“兄长说我不应该来京城,难道兄长愿意一辈子困在京城?”
不等季元恒说话,季筱书又道:“我知道我以后会面对什么,父王和母妃只有我和你这两个儿女,我留在京城,兄长才有机会回霄北。皇上需要表态,我们霄北王府也需要表态。早些年大夫就诊断,我这辈子基本上和子嗣无缘了,日后我占着太子妃的位置,皇家也能降低对我们的防备。”
季元恒道:“那你和顾世子之间呢?你以后若是嫁给他,便是他的妻子……”
季筱书道:“看在兄长的份上,顾世子以后难道还会亏待我?”
听见季筱书天真的话,季元恒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和季筱书有几分相似的折婳。折婳不仅仅是顾辞宴的丫鬟,他能看出来。
如今季筱书要嫁给顾辞宴,折婳现在应该在难过吧……
不过顾辞宴早晚要成婚的,无论是他,还是顾辞宴和季筱书,都不认为折婳能成为顾辞宴的正妻。
虽然有皇帝宠幸宫女的事情,但是事后宫女不会获得很高的位分。折婳如今是顾辞宴的丫鬟,日后顾辞宴即使给折婳名分,折婳的名分也不会太高……
……
瑞王府
萱如走到折婳的面前,将一堆脏衣裳扔到折婳的面前。猝不及防,脏衣裳从折婳的脸上拂过,气味太难闻,折婳差点儿作呕。
芳杏错愕地看着萱如的动作,道:“萱如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世子让折婳以后去常安郡主的身边伺候,难道折婳现在不用干活?折婳最开始进入瑞王府时,不就是帮大家洗衣裳?”萱如睨着芳杏,道。
芳杏的嘴巴张了张,道:“可是……”
折婳打断了芳杏的话,她的目光落在萱如的身上,道:“我不会故意不干活,这些衣裳,我会洗的。”
萱如毕竟是皇帝赐给顾辞宴的人,即使顾辞宴不碰她,萱如也和普通丫鬟不一样,若是芳杏因为她得罪了萱如,芳杏以后在瑞王府的日子会很艰难。
见折婳就这么接受了,萱如怜悯地看了折婳一眼,道:“还以为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还不是和我们一样,还是丫鬟的命。”
说完,萱如轻蔑地看了折婳一眼,抬脚离开了。
芳杏愤怒地看着萱如离开的方向,道:“萱如这是故意落井下石,欺负人吗?你好歹是世子的贴身丫鬟,怎么就沦落到给下人洗衣裳了?”
折婳道:“萱如也不算是故意欺负我,是世子说让我最开始在瑞王府干什么,现在就干什么。”
若不是有顾辞宴那话,下面的人怎么敢这样对待她?
见芳杏还要说什么,折婳拍了拍芳杏的胳膊,道:“你别在我这儿,去伺候世子。若是世子找你,没见到你的人,该怪罪你了。”
折婳刚进瑞王府时,又不是没有洗过衣裳。
折婳弯下身,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放好,她抬脚去井边打水。
衣裳太多,自然没有热水来让折婳洗衣裳。等折婳将萱如刚才丢给她的衣裳洗完,手冻得红红的。
“洗完了?”萱如又给折婳丢了一堆衣裳,道:“你将这些衣裳也给洗了。”
折婳蹙了蹙眉。虽然她有丫鬟的自觉,该她干的活,她不会推卸。但是她不是第一日进瑞王府,即使是粗使丫鬟,也不会让她一天洗这么多衣裳。
“你不想洗了?”之前折婳没有反对,萱如的胆子便大了起来,此时她见折婳静静地看着她,不知怎的,她竟然感觉心里升起一股凉意。
“折婳,你在干什么?”
季筱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季筱书的视线落在折婳面前的衣裳上,道:“怎么这么多的衣裳?”
“是奴婢即将要洗的衣裳。”折婳道。
季筱书将折婳给拉了起来,道:“那你别洗了,我听说你们世子要将你给我,你现在要听我的。”
折婳猝不及防被季筱书拉走,她讶异道:“郡主要带奴婢去哪儿?”
季筱书想了想,道:“你现在是我的丫鬟,应该回我的府邸,你要随我回离开瑞王府吗?”
离开瑞王府。折婳眨了眨眼睛。
“她不会随你离开瑞王府。”折婳的胳膊被顾辞宴从季筱书手里拿出,他的目光落在折婳和季筱书的身上。
顾辞宴将折婳挡在身后,隔绝了季筱书看向折婳的视线。
季筱书道:“可是你不是说要将折婳给我?”
顾辞宴没有犹豫道:“我现在反悔了,不行?”
“你怎么能这样?”季筱书剁了剁脚,离开了。
折婳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顾辞宴皱眉,道:“为何不说话?”
折婳道:“世子想让奴婢说什么?”
之前说要让她去伺候季筱书的人是他,刚刚说反悔了的人也是他。
顾辞宴的视线落在折婳被冻红的手上,眸光沉了沉,道:“别人让你洗,你就洗?”
之前折婳还知道买通小厮,在他的面前故意提起她。现在她却不知道去找他认个错。
折婳道:“这是奴婢应该干的活。”
刚才的那些衣裳,她不洗,也会有别的丫鬟洗,她和别人一样,都是丫鬟。
顾辞宴道:“我让你以后别洗了。”
顾辞宴摸了摸折婳的脑袋,目光温和道:“我先前说得是气话,不会让你去伺候别人,你以后还是待在我的身边。”
她之前胆子变大了,这次竟然笨笨的。
她贪财的家人抛弃了她,她现在能依仗的人只有他。
只要他想,折婳便永远只能温顺地待在他的身边,眼里心里都是他。
这么想着,他便不计较季筱书和季元恒想从他这儿抢折婳的事情了。
他不放手,折婳,季元恒,或者是季筱书,都无法让折婳从他的身边离开。
折婳见顾辞宴执起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被冻红的手上。她伸手动了动,被顾辞宴握得更紧。
刚刚她的手长时间碰冷水,顾辞宴的掌心发烫,双手又疼又痒,偏偏她挣脱不开,折婳的心里讽刺。之前说了几次要将她送人,贬低她的人是他,这次她按照他的话去伺候季筱书,他还是不满意,她是一个丫鬟,便能被他随意对待。
如今他又开始反悔,让她回他的身边伺候,在他的眼里,她除了乖乖接受,没有第二个选择。
不知道是刚才她洗了太多的衣裳,还是这几日被厨房刻意怠慢,饭菜太不合她的胃口了。折婳感觉身体说不出的难受,让她想躬下身子。
……
那日之后,折婳又见了季筱书几次。有时候季筱书来见顾辞宴时,折婳会在一旁伺候,季筱书性子爽朗大方,顾辞宴难得对季筱书很有耐心。
季筱书说一些没有意义的小事,顾辞宴也不会不耐烦地打断她。
在众人看来,季筱书和顾辞宴天作之合,门当户对,只等着皇帝赐婚的旨意下来了。
芳杏看着折婳回来,道:“折婳,日后常安郡主再来瑞王府见世子,你别去伺候世子了。”
虽然顾辞宴没有给折婳名分,但是瑞王府的人都知道折婳是顾辞宴的房里人。顾辞宴要成婚,不必避免。但是若是让折婳经常面对顾辞宴和季筱书相处,她若是折婳,心里一定十分难过。
折婳愣了愣,道:“等日后世子和常安郡主成婚,像现在这样伺候的时候会更多。”
虽然顾辞宴说不将她送给季筱书了,但是日后季筱书成为太子妃,她是顾辞宴的丫鬟,仍然要伺候季筱书和顾辞宴。
芳杏的眼睛泛起水光,道:“可是我不想你去,凭什么常安郡主以后是太子妃,你好歹将清白身子给了世子,世子难道想让你当一辈子丫鬟?”
折婳陈述事实,道:“常安郡主以后是太子妃,和我不一样。若是珍珠和鱼目放在你的眼前,你难道会认真对待鱼目?”
芳杏红着眼眶道:“可是你不是鱼目,在我看来,你和常安郡主的差别,是投胎的不同。”
芳杏抱住折婳的身子,道:“折婳,你别强撑。我看见你的样子,感觉好难过。”
折婳本来想安慰芳杏,她的视线不经意瞥见铜镜里的她,铜镜里的人是她吗?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从围场回来的一个月后,皇帝正式立顾辞宴为储君的圣旨下来了。和立顾辞宴为储君的圣旨一同下来的,还有皇帝给季筱书和顾辞宴赐婚的圣旨。
折婳是丫鬟,自然没有去前厅接圣旨的机会。
折婳站在树下,桂花落在她的肩膀上,香气扑鼻。她许久没有动作,那桂花就稳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折婳。”芳杏走进来,欢喜道:“有好消息。”
折婳偏头看向芳杏,不知道是不是站得时间太久,反应有些缓慢。
芳杏走近折婳,在她的耳朵旁小声道:“你家人有消息了,我手里有你家人给你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