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早了点?”
“早什么早,你家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啊!要是再晚点好的就被被人挑走了……到那会儿你哭都找不着地方。”
“还是得等老王回来拿主意,我不懂。”
“老余家那个二儿子好多人都有意思,你不愿意我就先走了啊!”
两道声音大概三十来岁,根据苏贤春前世配音时学习的知识来看,说最后这句话的妇女明显因为心虚而有些色厉内荏。
而另一道声音听似唯唯诺诺,实则底气十足,应该是个火爆性子。
说要走好一会儿都没听见脚步声,另一人也根本没有挽留的意思。
“好心当成驴肝肺!”
终于,声音尖锐的女音狠狠跺了下脚,嘟囔着些“不识好歹”的话逐渐远去。
“呸!”
嘭——
门被关上,第二道声音也走远,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王贤春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明明闭眼前还在浴缸里听着音乐泡澡,怎么会有人说话的声音。
眼前黑乎乎一片,右眼能感受到点微弱的光线,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鼻尖萦绕着淡淡霉味,似乎是常年受风雨侵蚀而老旧的墙皮味。
“额——”
脑中剧痛如潮水般拍来,使得她不得不又重新跌回床上,被迫接受这些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她穿越了,而且还是同名同姓的一本言情小说中。
前世影迷们都打趣影后有个土得连渣都不会掉的名字,原身名字在当下却非常具有时代潮流性。
王贤春。
书里的1983年,正是昨天这场高烧让她脑神经受损,导致反应力总慢人半拍,瞧着老傻乎乎的。
可由于外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症状,以至于家里人都认为大女儿就是太老实而已。
抬手摸了摸额头温度,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穿越到这具身体的原因,高烧已然退了下去,脑子清明也并没有其他异常。
王贤春在黑暗中悄悄呼出口气来。
还没烧傻就好!
这场高烧无疑为日后悲剧埋下了伏笔,直到去世家里人家都没发现女儿是个傻的。
根据书里故事情节发展,高烧退下来没两天,王贤春就在舅妈做媒下跟同村的赵良勇相亲,当天就匆匆定下了婚事。
赵家是土连巷有名的穷,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每天张嘴就喊饿,老二赵良勇成上门女婿反倒减轻了家里负担。
殊不知这上门女婿就是匹白眼狼,赵良勇相亲当天就已经发现王贤春脑袋不灵光,结婚没两年就找各种理由从妻子以及岳父岳母身上骗钱。
不得不说赵良勇还真有几分本事,硬是骗得整个王家上下团团转,最后落得个家财散尽家破人亡。
钱一掏空赵良勇就火速提出离婚,还特意找人演了出捉奸戏码,只不过原身才是那个被捉奸在场的“渣女”
不堪邻里指指点点,原身最终选择跳入村口池塘结束了才二十岁的生命。
几年后池塘被政府征收填平修路,众人这才发现池塘其实就一米不到,大家都感慨原身是多没有求生欲望才会被淹死在里面呢……
王贤春只觉唏嘘不已。
等脑海里翻涌稍微平息点之后,撑着身体从木板床上缓缓坐了起来。
循着记忆看向唯一光线来源——窗帘拉得结结实实的小扇木窗。
许是前世人生大起大伏经历已经足够精彩,接受穿越事实只用十分钟,接下来她就开始思考起该怎么办。
先下床活动躺久了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接着走向窗子拉开窗帘。
刷——
阳光霎时照亮屋子,王贤春环顾四周结合记忆左右来回走动,让有些陌生的记忆渐渐和脑海融合。
王家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红砖楼,青瓦房顶,木质房梁。
刚才闻到的霉味就来自头顶木梁,应该是哪片瓦破了有水渗进来,导致墙壁受潮发霉。
房子单层面积八十平左右。
一楼客厅,父母和奶奶的卧室。
二楼用木板搭建,好处是赤脚走路不冻脚,坏处则是嘎吱作响,楼上说话声音稍微大点楼下都能听到。
房间里有张一米二的床,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将二十来平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看到家具,就不得不提起王家的情况。
王父王元贵是个木匠,还是个非常厉害的手艺人。
大到衣柜小到桌椅板凳就没有不会做的木活,王家六口全靠这门手艺养活。
王家三代单传,传到王元贵这儿连得三个闺女都没能生出儿子,后来王母又因生三妹时大出血,更是绝了生儿子的可能。
王贤春就出生于这样一个绝对会重男轻女,却偏偏只有三个女儿的家庭。
奶奶的口头禅:我死后可怎么有见列祖列宗……
也许这正是她五十多还健健康康的主要原因吧……不敢死!
好在王元贵看得开,同村孩子都还光着脚在地里忙农活时,三姐妹都被送进了学校读书。
可是……凡是顺利的前提后都有个转折。
王贤春就不是读书那块料,小学初中班级一直倒数,好不容易托关系上了个技术学校说能进厂……厂子又倒闭了 。
厂子一倒闭,那这对口的技术学校肯定也得跟着取消,原身只能打包回家。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王贤春摸摸鼻子,手往下移拍了拍有些圆润的肚子。
年纪小话又少,家里蹲一年多,除了吃饭睡觉长肉原身几乎没干什么正经事。
二楼就搭了一半,姐妹三人的卧室门都是道帘子,伸手拉开帘子就能看见楼梯下老妈停门边的自行车。
王贤春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最终决定走出房间看看外头的情况。
噔噔噔——
人未到声先到,空旷的屋里满是脚步声回荡。
家里六口人,眼下就她一个人无所事事,连年迈的奶奶都在宾馆后厨打扫卫生贴补家用。
父亲王元贵上门帮人打家具,母亲黄桂英在六路小学门口摆摊卖小玩意儿,周末学生放假她就去村后头打整家里的土地。
虽然是周末,两个妹妹不知道有什么事,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八仙桌摆在屋子正中间,大门正对面的墙壁前两个五斗柜并排,上头摆放着台跟砖头似的大彩电。
王贤春记忆里,这台彩电是个外省老板付家具款时抵扣的工钱,在王家那就相当于撑门面的摆设。
虽然黄桂英怕费电不准姐妹仨开,但……架不住几人趁大人不在偷偷打开看电视剧。
角落里齐腰高的冰箱还能不能用不知道,因为同样也是王元贵抵扣的工钱,换回来舍不得插电活生生变成了装饰品。
另一边堆放着黄桂英摆摊的玩具。
半人高的竹编箱子,平时就用自行车拉到校门口,上面两扇门打开可以抬起个阶梯状的架子,各种玩具就能摆在上头售卖。
除此之外,客厅里就剩下些零零散散的板凳和竹篓。
房子整体是个长方形,二层就搭建了一半,客厅这边抬头就能瞧见房梁。
“还是个loft……”王贤春小声嘟囔。
转身拉开门栓。
阳光刺眼,天气闷热得要命,一丝风都没有,在屋里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眼下正值酷夏。
1983年,江平市,土连巷。
王贤春眯了眯眼习惯刺眼的光线,接着抬手放在额前朝前看去。
六年前市政规划把村改成了巷,村子布局没怎么改变,就是不知哪听说有人要搬来占地盖房,大家伙干脆把自家房子两边空地都盖起了院子或者棚子。
王家也跟风在房子右边弄了个厨房,大门打开就是条路 ,就往房子后围了个大院子。
房子是土连巷打头,左边几步之外就能走到繁华大路,街道上卖什么的都有,路中间还有不少人挑着扁担售卖自家蔬果。
街道上非常统一的军绿色木制门面,白色招牌上红色大字表明经营方向。
王贤春曾经拍过不少年代剧,此时此刻站在街道上总有种在拍戏的感觉,人们穿着和街道景色都亲切又陌生。
亲切是因为和影棚搭景几乎一摸一样,陌生的则是耳旁喧闹和每个人脸上鲜活的表情。
真的穿越了……王贤春再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说。
“感冒还没好,站在这吹风是嫌死得不够早吗!”
身体先一步反应,王贤春一个哆嗦,脑海才自动反应这道声音来自谁。
奶奶——苏氏。
奶奶自己的名字在结婚那天起就被苏氏所取代,哪怕封建制度被废除,邻里也依旧以苏氏作为称呼。
“奶。”
苏氏身穿靛蓝色对襟上衣,黑色土布裤子,头巾下是双往下耷拉着的眼睛,只一眼王贤春就立即判断出奶奶是个犀利的人。
不仅犀利,说话还挺尖酸刻薄。
看王贤春傻愣愣半天不回话,眉心紧皱挤出个川字纹,语气更加冰冷:“要死走远点,看着就心烦。”
“奶,我帮你提东西。”
王贤春笑了笑,不仅没有半点发怒,还讨好地笑着主动上前去接苏氏手里提着的竹篮子。
书里原身跳河死后,平日里嘴巴刻薄的奶奶拼死要为她讨回公道,举着块伸冤的牌子成天跪在市委大门前喊冤。
奶奶虽然嘴巴不饶人,其实心里和王父王母一样疼爱三个孙女。
当然……对于没有孙子的不甘也百分之百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