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很快便有了声音,黄桂英率先跑出门口,已经走到地坝又忽然折返了回去。
“你别冲动,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说。”
“田青花有没有重新对象我不管,那个男人敢打丽丽就不行。”
原来刚才折返回去是扛了把锄头,在门口挣脱开王元贵劝阻后,怒气冲冲地就往巷里走去。
一番拉扯不禁让牛婶子成功靠在门口看热闹,相熟的几家邻居也纷纷有人走出门来张望。
“牛婶子。”
王贤春冲牛家院坝挥了挥手。
“贤夏跟上去,告诉丽丽多等两分钟,等我出现再放人。”
牛婶子已然睡下,转身回屋里披上件外衣才朝外头走来,趁这个空挡王贤春又让王贤夏跟上。
“丽丽姐在前面前门巷口等着,等你来她才放人。”
王贤夏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才抬腿往王元贵那边追过去。
“牛婶子。”王贤春没有丝毫耽误,等牛婶子一靠近就半带哭腔地抹了把眼睛哭诉:“我丽丽妹妹被人打了。”
“被谁打了?”
“赵党成。”
“黄丽怎么会惹到那个王八羔子了! ”
要说是田青花和一个男人偷情,牛婶子不爱管闲事,肯定只是跟着骂上几句就得回屋去。
可要是赵家人那就不一样了,两家人有深仇大怨,巴不得对方死在面前才痛快。
这不……一听是赵党成,怒火通过牛婶子沉重的鼻息都能感受得出。
“丽丽妹妹瞧见赵党成从窗子爬进二舅妈的屋子,就说了两句……”王贤春哭腔更重,肩膀颤抖:“他不会打死我二舅妈吧。”
十六岁不经人事的小姑娘能说出以上那些单纯至极的话语不奇怪,可听到牛婶子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狗男女。”牛婶低声咒骂了句。
王贤春跟没听到似的哀求:“婶子,我想去帮忙……可是我害怕赵党成也打我。”
牛婶子拍拍王贤春肩:“别怕,婶子跟你一起去。”说完转身无声冷笑起来:“当家的,快起来咱们去救人。”
一声吆喝,来得不止牛叔一人,隔壁热心的几家邻居也纷纷带上家伙什跟了过来。
经过这么短时间酝酿,王贤春的眼泪已经成功挂到了下巴上。
牛婶子带头,一群人朝黄家跑去。
行至半路,王贤春又小心翼翼地提醒众人。
赵党成是从后窗翻进的屋里,前院有爸妈在,他们应该是不是该去后窗守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牛婶子一拍大腿叫停大家。
“既然要抓那就得抓现行,不能让赵党成那个王八羔子跑了,而且还不能让他们有所准备。”
“老刘你带两个男的守窗子,我们去帮黄桂英。”
两拨人就此分开,一队往左边走,一队抄近路打算从黄家隔壁邻居家后窗翻过去。
王贤春跟在几个婶子身后,安全感十足。
大家有默契的没再说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老黄。”
经过一处石梯前,牛婶子立刻瞧见了蹲坐在那的几个人影。
“牛大姐,你们……”
黄桂英话还没说完就被牛婶子一把捂住了嘴,而后拖到一边耳语起来。
王贤春趁机凑到黄丽面前。
“人还在吗?”
“在。”黄丽点头,一把温热的钥匙被塞到王贤春手里:“这会儿估计正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我用钥匙把他们锁屋里了。”
“你真被打了?”
“打了,是田青花白天打的。”黄丽仰头。
高高肿起的右眼角哪怕在月光下看不太清也依旧可怖,王贤春眸光瞬间冷下,重重捏了下黄丽的手。
“你看孩子被打成这样,今天这事不能简简单单就算了!”牛婶子压低声音说道。
黄桂英低头看看黄丽,这会儿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们走。”
王贤春扶着黄丽站起来,王元贵经过时把钥匙塞给了他:“丽丽把门反锁了。”
“好。”王元贵只回了一个字。
黄家大门敞开着,整个黄家只有田青花屋里亮着灯。
不知胆子大还是知道两个老人没在家而没顾忌,刚走进院里大人们脸色就纷纷一沉。
娇声浪语飘荡开来。
“真不要脸!”黄桂英骂。
王贤春和黄丽刚走进院子就被王元贵又推进了黄丽房间:“你们去里边等着,先看看丽丽脸上的伤,要是严重一会儿咱们去医院。”
“爸,我想看。”只有真单纯的王贤夏不满嘟嘴。
嘭——
门被关上,王元贵的脚步声消失在门边。
王贤春拉下灯绳,王贤夏立刻拉开窗帘趴到窗子偷看。
黄丽脸上的伤比刚才匆匆一瞟还要严重得多。
伤口从眼角一直到太阳穴,不长但很深,伤口还没完全结痂,不时就有一滴血流下。
“要去医院处理下才行。”
除了那条伤口,脸和脖颈都有不少处青紫,田青花真是下了死手。
“田青花打你怎么不躲。”
手上没有任何处理伤口的药品,王贤春只能找块干净毛巾沾热水擦干净脸上干涸的血迹。
“打不过。”
“打不过不会跑啊。”
“堵在墙角打的,根本跑不掉。”
“她为什么要打你?”
“中午家里没人做饭,田青花让我弄,我把饭烧糊了……”黄丽苦笑,扯动眼角立时疼得缩了下肩膀:“她骂我和我那个死鬼老爹一样窝囊,骂我打我就可以,就是不能骂我爸。”
田青花身体素质本就强悍,哪是瘦小的黄丽所能抗衡,三两下就被堵到墙角打得头破血流。
打完又跟没事人似的出门下馆子去了,半点都不担心两位老人回来发现会说什么。
“太嚣张了!”王贤春拧眉,下颌不由绷紧。
同时心里又升起诸多不解,外公外婆不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田青花如此嚣张的作为。
观两位老人的态度明显早已经不满,单说为了两个外孙子……完全适得其反了。
“姐姐,快来看……妈他们进屋去了。”
王贤春一把拉回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子的王贤夏,无奈道:“去门口看。”
她对抓奸不感兴趣,说完又坐回床边继问黄丽:“腾飞哥呢?”
黄腾飞跟着个卖建筑材料的老板做做跑腿的活儿,个把星期回来趟,平时就住工地上。
“我哥两星期没回来了……会不会留疤啊!”
再怎么着也是个姑娘,而且是最爱美的年纪,黄丽照着镜子小心地检查脸上伤口。
“应该不会。”
“姐你快出来看,屋里好像打起来啦。”
离得还是有点远,王贤夏就能瞧见映在窗户上的人影,听里边吵得厉害,只能在门口跺脚干着急。
有了大姐带头,马上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窗口边,赵党成被牛叔和几个大老爷们压着双手跪在地上,全身上下就穿了条长裤子。
“臭不要脸。”有人骂。
牛婶子更是犀利,不知道在哪摸来的火钳高高举起,一红一黑两条内裤随着力道摇晃。
“瞧瞧这二指宽的布条子,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骚腥气!”
黄桂英两手叉腰,一改平日里说话带笑的样子,声调又高又尖:“我说怎么好心要给我家介绍对象,原来姘头吹了这枕头风啊……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至于田青花,披头散发地站在床脚,用被子将头和身体全裹了起来。
“你们又不是公安,就是公安也管不着我屋里的事……放开我!放开我!”
田青花还因为丢脸不敢抬头,赵党成仰头理直气壮地怒吼着
现在搞破鞋不会游街,偷情也不再是犯法的事。
大人们被气愤冲昏了头,要不了多久就会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问题。
正是如此,王贤春才会让三妹去找陆凤。
至于找陆凤的原因吗……王贤春嘴角微微翘起,拉着黄丽让开了进屋的路。
一阵密集脚步声靠近,首当其冲的是陆叔叔和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
赵党成的媳妇……陆荷花。
陆荷花是陆叔叔的堂妹,当年因为第一任丈夫工作调派才从江平去了山沟沟里支援三线建设。
丈夫去世后陆家人托关系把人调回了江平,就在附近毛纺厂上班。
陆荷花父母兄弟都在土连巷,结婚后住得也是陆家的房子,赵党成说是吃软饭的都一点不为过。
陆家人气势汹汹地冲进屋里,霎时间屋里便被密密麻麻的人挤得没了空地。
不仅屋里,连窗后都被堵得严严实实,连个缝隙都没留。
“抓着了吗?”
看不到里面又不知道情况的陆凤只能来问王贤春。
王贤春笑着点头。
“抓个正着。”
王贤夏更是激动的比划:“光着就被抓了,裤衩子都没来得及穿。”
许是这句话说得太响亮,片刻后王元贵阴沉着脸从屋里走出来,朝大门口的方向一指。
“你们带丽丽去医院看看脸,看完就直接回家去别在这偷听,今晚你们几姐妹早点睡别偷看电视。”
留下无望,王元贵说完并没有离开,而是目送几人离开后还特意把大门锁了起来。
五人面面相觑……只能老实去附近的诊所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