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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小小的山峰之上,可揽整个园子里的景色,树木葱茏,鸟叫声宛若宫商。

妧枝在将人叫住后,走到历常珽跟前。

距离拉近后,历常珽在愣怔之后回神过来,眼神略有一丝闪躲的迹象。

似是不知该看向哪儿。

“妧娘子,你……”

妧枝一心想着周老夫人过世的事情,对此一无所觉。

又或许是因为上辈子在王府里见过历常珽的关系,甚至二人还能在见过面后,续一杯热茶。

一时忘了如今她对历常珽来说,不过是个第一次见的女子。

且她算是身负婚约,这般近距离,有点不太合规矩。

然而话音未落完。

只听妧枝道:“敢问郡王,老太君身体可好,平日可有患疾?”

历常珽神色微动,游移的眼神从疑惑惊讶,重新回落到妧枝身上,仔细打量她。

“妧娘子这是何意?”

冒然打听旁人家里长辈的身体状况,实则也是件冒犯的事,但观刚才的意外,再端详面前女子的神态,历常珽莫名觉得对方并非是他想的那样的人。

于是放下介怀,平心静气地道:“我祖母她身体康健,食的干净,平日睡得也安神。不患疾,有何不妥吗?”

妧枝一听便知历常珽误会了。

她此举虽然算得上冒犯,但别无恶意,历常珽不信任她或抱有怀疑亦是正常。

“不,我只是方才在茶厅时,看到老太君面色有些不好,有一刻呼吸略有些沉重,手还无意识轻抚心口,所以想提醒郡王罢了。”

若能挽救这一世周老夫人的性命,即使惹得对方生厌,也无所谓。

“我虽不是习医之人,但家中也有人患疾,后来常与大夫接触,听他们言,有些人看似身子骨康健,面上不显,却不代表五脏六腑内里无事。”

“尤其上了年岁的老者,最易突发险情,最好请大夫把脉诊断一段时日,小心为上。”

妧枝说完,定定看着历常珽,警示意味浓烈。

意想不到这个初见一面的女子,竟然会这么关注自家祖母的身体状况,历常珽在感觉到一丝怪异之时,点头道谢。

“多谢妧娘子关心,本王会多加留意的,叫妧娘子费心了。”

若不是妧枝言语恳切,神态并未有一丝玩笑,只怕换个人来,早已被当成那费尽心思,谄媚他人的女子了。

话已说完,妧枝也不确定历常珽是否真的会往心里去,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那我就不打扰郡王了。”

她让开从山峰下去的位置,施施然行了一礼,就从历常珽面前转身,往坐看风雨亭走去。

方才历常珽的态度,妧枝亦能察觉出味儿来。

倒也正常,换做任何人被陌生人叫住,又叮嘱几句,难免多想。

但她到底不是那等上赶着的女子,也许曾经那么做过。

可而今此刻,她只是想要帮这个忙。

就当还了他上辈子的恩情。

身为濉安王妃的外甥,上辈子历常珽是少数向她伸出过援手的人,得知她兄弟姊妹的遭遇,私下里,历常珽悄悄命人施予过一些钱财。

那堪称雪中送炭,自打妧嵘同情人住在一起,再也不归家,他的俸禄也不再送往家里来了。

平氏等人断了粮,已经开始典当自己的首饰了。

可她还有重病在身,妧柔长大又要添衣,家中用例收紧,她好久不裁新衣裳,开始翻出妧枝的衣柜,套上姐姐曾经穿的衣服。

妧酨更不用说,吃穿用度一落千丈,在官学里受了周遭不少嬉笑侮辱。

这些最初他们都不曾让妧枝知晓,只因妧枝那时是他人的媳妇,不想拖累了她。

在王府,大夫人妧枝能拿得出接济平氏他们的钱并不多,她的名头只是好听,每一笔往来走的支出都得经过王府里的账房。

因她与商榷安夫妻感情只剩个名头,更插手不到他的私库,妧枝就只能用自己的嫁妆换了钱财补贴家里。

后来实在典无可典,妧家的家事败露,不仅王府里的人瞧不起,她的丈夫对她亦是冷漠以对。

就在这时,有一包金银送到了平氏手里。

妧枝打探消息过去,正好查出了来雪中送炭的,是出自郡王府的下人。

所以即使这辈子历常珽无论对她怎么想,妧枝都心存感激。

通往山峰下的路口处,历常珽注视着腰脊挺直,说完就走的娇丽女子,思忖片刻,随即转身下了台阶。

然而在最下方,山石遮掩的地方,一个婢女趴在入口,在看见上方有人下来后,飞快地沿着山脚离开了此处。

茶亭内,杯茶换过三五盏,李屹其在屋中等候多时。

就在他等得颇有不耐烦时,终于门口有人从外面进来。

他整理好神色,抬头正要招呼,“妧娘子……”

然而跨进门的却与他想的不同,“怎么是你?妧娘子呢?”

偷跑回来的婢女扶着心口,不停喘着粗气,“奴婢,奴婢有事要向三郎君禀告。”

“妧娘子她,她……”

坐看风雨亭不愧是王府位置最高的地方,能观遍疏朗天色,云卷云舒,甚至其他地方的景观亦能或多或少觑见。

待到时辰差不多时,觉得该告辞了的妧枝从亭中的排椅上缓缓起身。

回到茶厅,屋内不仅有李屹其在,濉安王妃和周老夫人还有历常珽居然罕见都在。

不知为何,妧枝一进门就发觉这位王府三郎君,看她的眼神隐隐约约变得不大对劲。

莫非是因为她故意从茶厅里逃开,让他在这等了近乎半刻时辰,于是引得他心中不满了?

“阿枝回来了。”濉安王妃招呼道。

“三郎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去了这么久?现在如何啊,可好些了?”

妧枝:“方才在茶厅觉着心里闷,出去走走后好多了。”

“多谢王妃关心。”

看起来濉安王妃神色如常,并无不妥,还和先前一样,“没事就好,否则府里就要请大夫来为你诊治了。”

“那倒不必那么麻烦,只是小事。”

说着,观察此时时机。

在此的都是王府的主人和亲戚,只得妧枝一个外人。

她道:“我来是向王妃和三郎君请辞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去了。”

“这么早?”周老夫人在旁惊叹,不知濉安王妃同她在后院里说了什么。

妧枝方才进来时,她并没有表现得十分热络,比起之前的热情,似有收敛。

濉安王妃:“是啊,就快到正午了,不如留在府中等用过午食再走?”

妧枝摇头婉拒:“父亲有令,家中规矩,不可随意在旁人家里用饭,以免打扰主家。”

想起妧嵘的为人和性子,濉安王妃知道对方是个性气高的。

养的女儿定然对父命极为尊崇,“你太客气了,我们哪里是旁的人家,将来也是一家人。”

濉安王妃宽慰一句,见妧枝去意已定,也不再阻拦。

“那好吧,既然你要走,便把这些茶点也带上,这些可都是三郎专门为你买来的。”

“我已吩咐好下人,都为你包好了。”

话毕,就有婢女提着食盒站到妧枝身后,要送她出府。

妧枝:“多谢王妃,三郎君。今日登门,我亦有一样礼物赠予诸位。”

她抬眸对着管事婆子道:“还要劳烦张管事走一趟,去找我家的马夫,把我带来的礼物拿过来。”

管事婆子与妧枝对上眼的瞬间很快应下,“是。”

然后惊讶地看着妧枝,怎么有一刻,她甚至以为这位妧娘子是府里的主人。

这吩咐的语气实在太顺口了些。

然而妧枝神色平静,周围人也未说些什么,管事婆子只好奉命行事,前去妧家马夫那里知会。

待到拿到妧枝要的东西,送到茶厅,已经过了一刻的功夫过去。

礼物摆在桌上,由妧枝打开,露出里面的小小瓶罐。

她打开其中一个,向濉安王妃和周老夫人展示,“这是梨花膏,前几日家中梨花开遍庭院,我便仿照登鹊楼的胭脂,收集起来做了这个。”

“这膏添了药材,有养肤润颜之效,是我专门用来孝敬长辈的,家中贫寒,回赠不了王妃之前给我的重礼,只能以此表示心意。”

未曾想妧枝会直白道出这番话,在众人中,历常珽看着她的目光里再次多丝诧异。

其实只要向街坊邻居稍加打听,便可以知晓妧家在京中的作风。

是稍有资产,却比过大户,又要保持衣食住行不被外人瞧出窘迫的作派。

可称之为喜好颜面,强撑起一丝风光。

内里与家产丰厚的人家比,清贫是真的清贫。

但是怎么说,身为妧嵘的女儿,这位妧娘子也应该有同样的虚荣心才是,可这般大大方方承认,倒是让人对她加以改观许多。

贵的物什,以妧枝如今的能力,她实在拿不出来。

平氏觉着濉安王妃赠了妧枝玉镯,还未真正定亲,着实不好。

妧嵘那里还有两幅价值连城的宝画,都让她觉得过意不去,于是想着该如何回礼。

妧枝便只有力所能及做点自己能做的。

“礼已送到,那我就先告辞了。”妧枝从茶厅里转身离去。

而周老夫人和历常珽则待在濉安王府中,直到吃过了午食,临到入夜方才回去。

夜晚京中大户人家灯火灼灼。

商榷安从书行居走出,因公事需要外出一趟,在离大门远处的地方,路径正堂。

一道物品碎裂的声音轰然传来,随即一个破了一半的瓶罐滚到门槛处。

还有零星半点碎片溅到他脚下,商榷安立时停住脚步。

只听正堂内的人耻笑道:“这等低劣的玩意也值得送人?为人诚实,品行端庄?阿母可别被这妧枝骗去了。”

“此女不过是假清高!”

“今日就有人看到她口口声声说肚子不舒服,不肯让婢女跟着她,实则是去了坐看风雨亭那里,攀炎附势,去讨好了表兄。”

李屹其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婢女,“云竹,你来说,此事是否当真,你亲眼所见?还是有半点虚言?”

上午跟随妧枝在庭院里走动的婢女被吓得摇头慌道:“奴婢不敢撒谎,都是奴婢亲眼所见。”

“妧娘子说不舒服,奴婢想领她去茅房,可是走到半路妧娘子又说自己没事了。奴婢提醒她,三郎君还在茶厅等着,妧娘子却偏要逛逛不肯回来,于是抛下奴婢就走了。”

“然后就看到,就看到妧娘子和历郡王碰在一起,妧娘子她,十分主动……”

门外,破碎的瓷瓶静静安躺在地上,脂膏暴露,唯有空气中散发出淡淡梨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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