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游乐场,几人下车。
程椰兴奋地跑过来,“我刚刚在游乐场的视频号看到了消息,今天晚上有惊喜表演,我们晚上吃了饭再回去吧。”
闻言,李霜把挎包背上,思索两秒,回头问陈春决,“晚上开车安全吗?”来时的路上有沿海峭壁,他经过时说这里偶尔会落下碎石。
陈春决点头,“我开慢点就行。”
“回去我开吧。”李霜轻声说。
几人没再回程的话题上再探讨,直接检票入园。其中最兴奋的是向雀,入园后就到处跑来跑去,让向海买了可以系在手腕上的气球才安静下来,生怕气球飞走。
正是周末,几人虽然来得早,但园内已人满为患,不想排队而早出门的人都在此时相遇。喧闹声不绝于耳,来来往往的人中有带着小孩的家长,也有拿着气球看不到路的情侣。
李霜被路过的小孩撞到,站在身后的陈春决用单手撑住她的腰,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小心点。”
声音清晰,李霜的耳朵发痒,她摸摸耳垂,“知道了,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大抵他的计划也无法执行下去了,不如趁乱想玩什么玩什么。
陈春决:“你来游乐场有什么必玩项目吗,可以先玩,不然等玩累了,就没兴趣了。”
“我——”李霜看啾啾小小一只,头顶的气球随着她小碎步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忍不住笑,“我没怎么来过游乐场,没玩什么项目。”
“啊!”陈春决张着嘴巴,不可思议,“那你上次来游乐场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大二的时候,当时和叶幸然还有几个朋友一起来的。”
陈春决内心计算,大概有六七年的时间没有来过了。
“那——”他还未说完,前面的程椰就扭头喊,“你们俩跟上,我们先去排海盗船!”
李霜不喜欢犹豫,她作出回答,“那就先玩这个吧,反正没有特别想玩的。”
“好。”
两人跟上队伍。海盗船的队伍不算长,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几人就上了船。啾啾的气球被系在海盗船旁的栏杆上,轻轻随风摇曳。
李霜没有恐惧感,她只是想吐,于是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坐在前排的陈春决上,他的后脑勺很圆,左右摇摆的海盗船让他的卷发乍起,他伸出双手肆意呐喊,坐在李霜旁边的程椰也跟着尖叫,甚至有同船的陌生人趁机喊了句“这该死的世界!艹!”卓渔安试图伸手捂住向雀的耳朵,但未成功。
她努力憋住笑意与呕吐感,世界眩晕,他们随波逐流,世界荒谬,他们毫无在意。
下了海盗船,李霜扶着围栏,轻轻摇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卓渔安走来,拍拍她的后背,“小霜姐,你没事吧?”
“没事,接下来你们要去玩什么?”
“那当然是过山车了!发泄发泄,冲冲冲!”卓渔安做出超人姿态,往前走,身后跟着程椰和向雀。
向海拆下气球拿着追过去,“向雀!你忘了气球,下次休想再让我给你买!”
“哥哥,我错了。”
田朗走得慢,路过时,停下脚步,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开口说话:“陈春决去买东西了。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朗哥,我就是有点晕。”
“那你在这坐会?”
“嗯嗯,你和他们一块去吧,他们几个太兴奋了,你看着点。”
“都多大人了,出不了事。”虽是这样说,田朗还是看着她在椅子坐下,目光寻找到陈春决的身影,才快走追上他们。
“李霜!”陈春决手上抓着用彩色丝带系上的粉色心形气球,他跑动时,气球飞在身后,他大步跑来,声音突破距离,抵达她的耳际,周遭一切杂音都抹去,“李霜,这个送给你。”
他将手伸出来,把衣服折到手肘,手臂露出的青筋脉络,手腕上有前两日小苹果和啾啾用彩笔画出的手表,勒令他不许洗掉,就留到今日。
李霜怔了一下,又听到他清亮的声音,“你快把手伸出来。”
她顺从地将左手抬起,被他捉住,将丝带系在手腕上,“看好它,别飞走了。”
“怎么送我这个?”李霜诧异。
“不是很少来游乐场吗,这次把什么都补上。来这里玩要开心啊。”陈春决如果做游乐场的小丑,一定会成为业绩第一名。
李霜把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挤走,抬眸与他对视,轻轻点头。
“谢谢你。”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缺失,游乐场也从来不是她所期待的场所,但不想让他失望,“走吧,他们去过山车了。”
“好,你陪我做过山车第一排吧!”
“为什么?”
“因为特别刺激,所以邀请你。”
“好。”
生活中要多存在无厘头的对话。像是在煲汤时,加入未知的食物,或许是意料之外的味道。
在游乐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排队,队伍像缓慢移动的蚯蚓,一步步向前。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轮到翘首以盼的几人,向雀跑到前面,拉着李霜的衣袖,“小霜姐姐,我要和你坐一起!”
李霜瞬间望向陈春决,见他正站在前方和检票人员核票,又低下头,还未说话,就被扑过来的卓渔安截断花语,“啾啾,姐姐也想和你坐一起!”
“啊——”向雀垂眸思考两秒,“小霜姐姐……”
“你们一起吧,姐姐和阿诀哥哥约好了。”李霜对待啾啾总是特例,弯身平视她,丝毫未注意转身的陈春决,他又听到了那个特别的叫法。
不好意思地耳朵泛红,他抓抓头发,下来台阶,“走吧!”
走到过山车旁,陈春决下意识伸手接李霜,她却已经走过来在位置上坐下,抬眸瞥了眼呆愣的他,“快坐下啊!”
“哦哦。”
一切准备就绪。
过山车快达到顶峰时,李霜的心陡然生出恐惧感,她知道这无法隐藏,咬紧后槽牙,眼睛紧闭时,陈春决问,“李霜,你是不是过山车也没有玩过?”
“嗯。”
她偏头,扯出一个笑容,她竟然还能拥有恐惧。
“那你抓紧我的手。”陈春决的语气平缓。
关于陈春决,李霜看得清晰,却无法笃定他到底距离自己有多近,也无法确定能不能任由其他人靠近自己。
叶幸然曾经告诉她,要允许自己偶尔不是自己。
她当时似懂非懂,反驳叶幸然说,可是我只能做自己,无法违背。
当时叶幸然告诉自己,等你有某个瞬间,想改变却又无法说服自己时,你只能先假装。
李霜此刻,想假装她不是李霜本人。
她都忘记,自己在小镇的这些日子,似乎已经不是了。她只是现在内心深处拥有某种欲望,她想抓紧陈春决的手。
“好。”
陈春决的手果然温暖,能够包裹住她的手。
过山车达到最高峰,然后骤然下降,无数的风涌过身体。
李霜柔顺的黑发在陈春决的脸上停留,他的视线只能看到紧闭双眼的她。
被陈春决抓紧的手被拉起,陈春决大喊的声音在风中破碎,身后也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只有李霜的世界无言,她喊不出。
如果此时发生意外,如果只有她遭遇意外,叶幸然那张充满血污的脸再次出现在李霜的脑海里。
李霜将自己的手抽出,扭头看向远处的摩天轮,避开陈春决的视线,初春冷冽的风从二人之间穿过。
过山车上升又下降,但她没办法沉浸,在结束后,李霜从出口跑出,蹲在垃圾桶旁呕吐不止。
程椰着急从包里抽出纸巾,蹲下轻拍李霜的后背,将她的碎发拨开,卓渔安在后面轻轻抓着她的头发,程椰问:“还好吗?”
李霜把因不适挤出的生理性眼泪抹去,“没事,我喝口水就好了。”
站在后面的陈春决张开发麻的手舒展,敛眸垂头,是不是不该让她陪自己坐第一排。
坐在长椅休息片刻,李霜摆摆手,“你们继续玩吧。我坐会就去找家店休息,等准备吃午餐的时候来找我吧。”
程椰担忧:“要不要我陪你?”
“不用不用,我真的好多了。”李霜压住内心的恐慌,凑近低声说,“别让啾啾伤心,让她开心玩一天,别因为我扫兴。”
“嗯,那你有事给我们打电话。”程椰也不扭捏,起身和几人商量着去玩碰碰车。
只有陈春决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
李霜和啾啾挥手告别,仰头喝了几口水,转头问:“你怎么不跟着去?”
“不该让你坐第一排的,你都没坐过过山车,第一排太危险了。”陈春决上半身前倾,双手撑在大腿上,低头懊恼,“是我欠考虑,自己玩兴奋了,忽略你的体验了。”
“说什么呢。”李霜无意识抬手,摸摸他的卷毛。
一霎沉默,两人都呆愣住。
李霜率先回神,想收回手,却被他偏头,扣住手腕,“想摸就摸,不是说可爱吗?”
他的脑袋甚至下意识蹭了蹭她的手心。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