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餐厅里出来时，雨还在下，地上湿漉漉的，反射出粼粼路灯的光。
晚上的温度下降了些，风一吹，裹挟着细小的雨丝，舒辞禁不住颤抖一瞬，心想出门还是应该多带一件外套。
“穿上吧。”肩上倏地一暖，舒辞低头看着肩上崭新的浅绿色外套，耳垂逐渐变红，下意识捏紧，以防掉下来。
他记得岑闲出门时没有带外套。
“岑总，这衣服？”
“身体才刚好，别造作。”
岑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目光落在浅绿色外套上，闪送的外套十分钟前才到，还好赶上了，大小刚合适，也和舒辞很搭。
她的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见她不说，舒辞也只能闭嘴，只是捏着衣服的手不断收紧，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松开，虚握着，仿佛这是什么稀世珍宝。
雨继续淅淅沥沥下着，回到酒店已经是十点，舒辞打了个喷嚏，先让前台准备两碗姜汤送过来，随后赶忙冲进浴室，想把寒气去除。
被热水蒸透的皮肤变成粉红的健康色，舒辞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滚烫的姜汤已经半凉，舒辞甩甩手，有些不舒服地皱皱眉，这姜的味道太刺鼻，光是闻着就有些不舒服。
手机被随意放在旁边，身上松垮垮的睡衣下滑露出半个白皙的肩头，他随手拉了下，想把衣服拉回来。
最近瘦得是有点厉害，他习惯穿宽松的衣物睡觉，这下反而有些不适配。
等这些捣鼓完，他端着姜汤，正准备一饮而尽，突然想起什么，快速将杯子放下，靠在沙发上，状若不经意将旁边绿色外套抱在怀中。
信息素很浅很淡，几乎闻不出来，舒辞很确定这是件新衣服，只是不知道岑闲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仔细想想，对方在吃饭的时候确实出去了一段时间。
“阿嚏——”
舒他捏捏鼻尖，薅过一旁的手机，快速在搜索框里打下一行字：怀孕可以喝姜水驱寒吗？
得到少喝一点没问题的答案后，这才闭着眼睛仰头一口闷，整个脸都苦下来，扁扁嘴，碗放在桌上，下意识将脸埋进了外套中，汲取一点点信息素的味道。
是水的味道，是雨的味道……不对不对，是冰雪的味道，凛冽通透的味道。
迷迷糊糊间，舒辞终于确定了岑闲那寡淡无味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不知不觉间，他也释放出梅花味的信息素，填满整个房间，却唯独不敢沾染那件绿色的衣服。
——
之后的一天有条不紊进行着，行程紧凑，好在舒辞安排得精准，虽然紧凑，但不乱。
学术交流岑闲果不其然是得到掌声最多的那个人。
舒辞在下面坐着，看着台上的岑闲。
她今天为了严谨，穿的一套简单的黑色正装，偏偏穿出了莫名的气质，暖白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鼻梁高挺，沉着冷静。
他一瞬间幻视当初在孤儿院的电视机里，那个小小的电视机里，岑闲也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仿佛没有什么难事可以阻挠她。
那么多年过去，她到底气质愈发沉稳，可内在没有改变。
“这个岑闲啊，还是那么厉害。”
“岑总毕竟是岑总，年纪轻轻就创造了商业的神话，咱们年轻几年可到不了这个成就。”
“切，还不是靠她父母，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你这话说的，你现在能当上总裁还不是靠的家族企业。”
舒辞听着旁边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窃窃私语，没忍住，瞧了眼。
严家的人，严家独生子，严风。
仅仅片刻，相关的信息已经浮现脑海。
那确实是没资格说岑闲，要说出生在罗马的人，这严少爷可是头一份。
父母恩爱，家里也没什么杂七杂八的乱事，从小就等接班人培养，自己也争气，成绩优秀，在他们那一辈里当属前列，偏偏遇见了岑闲。
岑闲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严风比不过。
优秀的人对于不努力的人并不可怕，对于努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久而久之，严风没办法，只能在嘴上出这口恶气。
这下被旁边的文总怼了一句，扭头小声地哼了声，正巧和舒辞的目光撞上。
舒辞一愣，很快调整表情，朝严风点头露出公式化的微笑。
“舒助理。”
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被舒辞听进去了些，严风臊得慌，还要努力维持冷静。
“严总。”
台上的讲话还在继续，舒辞想认真听讲，可惜严风眼珠子一转，“舒助理，严氏集团待遇也不错，要不要考虑一下？”
圈子里关注岑闲的都知道，岑闲有个得力助理，严风想把舒辞挖过来。
舒辞脸色有点奇怪，礼貌回拒：“严总，我在耀晨还算舒心。”
“没意思，你说你死心塌地跟着个木头做什么，她又看不出来你喜欢她。”
现场嘈杂，严风朝舒辞那边靠了靠，把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二人听得见的程度。
顿时，耳间一片轰鸣，舒辞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放在大腿上的手指颤了颤，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让对方发现端倪。
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严总，这种玩笑开不得。”
严风摸摸下巴，上下打量舒辞：“是不是笑话我心里清楚，舒助理，岑闲她就是块木头，满心满眼只有工作，你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我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也是个Alpha，我也不介意AB恋的。”
其实仔细看看，舒辞长得是真的好看，板正成熟，偏偏脸庞又格外精致，如果不是公式化的笑，而是真正笑起来的话，肯定非常好看。
舒辞不动声色把话绕回去：“严总这么优秀，相信喜欢你的人也不少，何必拿我来打趣。”
“好吧好吧，不承认就算了，要是在岑闲混不下去了，欢迎来找我，有那么好看的助理给我撑门面，相信工作都会更有积极性。”
严风耸耸肩，他也就是想想，看着舒助理一副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岑闲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喜欢一个人就去追啊，要不是他之前凑巧看见舒辞隐晦的眼神，他都猜不到舒辞喜欢岑闲。
更何况岑闲那个大木头，就更不会知道喽。
估摸着最后都是一场单相思。
管他的，反正最后损失的不是他。
想到是关于岑闲的事，他眼中的玩味更浓。
见严风收了话题，舒辞提到嗓子眼的心却始终放不下来，他垂眸，也顾不得台上到了什么地步，仔细思索自己究竟哪一步不小心暴露出来让严风给看见了。
万一要是不小心透露给岑闲……
借着暗淡的灯光，他眼中一闪而过失落。
手掌不自由自在地落在腹部。
岑闲是压轴登场，主办方在上面又介绍了很多与这次交流会相关的事情，下一步有签约流程，耀晨集团也要参与进去，舒辞来不及思考太多，紧赶慢赶进入下一步环节。
岑闲没去，舒辞给她准备好了水，她被一群老总围了起来，打探晚上的宴会会不会参加。
她被弄得心烦，应付完事之后回到位置坐下，正好迎面撞上走过去的严风。
“岑总还是那么优秀。”
岑闲一挑眉，之前严风见她都是挑衅，怎么这次换性子了？
不过看见对方眼里幸灾乐祸的表情时，她就明白，他还是那个德行。
也不太在意，径直离开。
“舒辞，舒辞？”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舒辞在这酒店开了间房间，方便岑闲换衣服，自己这身衣服没什么大问题，不需要换，想着拿今天签订的协议出来看看，不知不觉就愣了神。
岑闲穿着酒红色长裙从换衣间出来，就看见自家助理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两眼木愣愣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没下雨，阴天，漆黑的夜色看不见一颗星星，只能看见远处朦胧的灯光。
喊了两声舒辞都没应，岑闲一皱眉，高跟鞋走在地面上，敲打出节拍，一阵一阵，踩在人心上。
修长的手指落在他的肩上，感觉到手下的躯体突然僵硬一瞬，像极了猫咪应激时绷紧的身体。
“岑总。”
舒辞用极快的速度调整自己的状态，低声叫了声，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在想什么？”
收回手，岑闲问道。
她的声音一点不像她的信息素，冰冷但不刺骨。
“在想之后三天的日程安排。”
舒辞面不改色胡诌，严风说的话还一直萦绕在他心里，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哪里暴露了，如果暴露了该怎么办。
得快点离职才行。
“有想去的地方？”
岑闲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顺势坐在舒辞对面，捻着一颗葡萄。
“暂时没有。”
今日星期五，宴会结束之后是周六周天，按照现在的进程来看，正式工作在下个星期一，明后天暂时没有行程，他还得想想岑闲有什么安排，想去哪里，然后再自己规划自己的时间。
他确实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准确来说是大脑已经疲惫，暂时对这些地方提不起兴趣。
“那就等宴会结束再说。”
葡萄很甜，岑闲摘了颗递给舒辞，见对方吃下去，这才起身：“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