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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竹林这边的宴会正热闹着,圆娘抬头猛然瞥见辰哥儿在竹丛里冲她打手势,狗狗祟祟,挤眉弄眼,偷感很重,圆娘抿了抿嘴,一时不能意会。

半晌后,辰哥儿只得磨磨蹭蹭的过来,迅速开口道:“爹,阿娘叫你去正厅洗六郎呢。”

苏轼苏辙家的儿郎一起排行,新生的宝宝暂时没有起名,家里便按排行直接六郎六郎的叫。

这时苏轼已被好友们灌了三杯,醉态熏然,他摸了摸辰哥儿的头,笑道:“不急,不急,日头还不足。”

说罢,还往辰哥儿怀里塞了一把糖炒栗子,让他坐在圆娘身旁吃。

辰哥儿如芒在背,哪里肯坐!

有那爱玩笑的故意凑过来,刚想开口便被苏轼一把薅过去道:“看我写字。”

大家起哄道:“终于灌醉了苏子瞻,快快快,笔墨伺候!”

一时间再去别处抬桌子已然来不及,人们腾出一桌酒席来,命人将席上的美味佳肴撤走,还等不及仆人拿抹布拭桌,有那心急的直接上袖子去撸。

圆娘扶额,看得目瞪口呆,说好的文人雅士呢,满袖的菜汤残炙是怎么回事?!

辰哥儿嚼着甜栗仁,解释道:“他们素来如此,圆妹见多了就习惯了。”

圆娘神情恍惚的点点头,果然真名士是不拘小节的。

这时桌上早已铺好上等宣纸,黄庭坚在一旁磨墨,苏轼手中执笔,略一思索,挥毫而就,飒踏风流,自不必说。

一张纸写好又铺了一张,苏轼也不拿乔更不惜字,来者不拒。

苏轼每辄就一篇便引得满堂喝彩!

他笔下水墨如游动的鱼,走顿之间灵巧活泼,圆娘在他身侧细细的观摩着,心中折服不已,大宋俊采风流之士,莫过于此。

前有太白绣口吐出盛唐华章,今有苏轼提笔挥就大宋风雅。

圆娘心中暗暗的想,风物人间,不外如是,难怪她会穿越到苏轼身边,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错过一分一毫!

直到写完在场宾客带来的所有空白纸张,苏轼作势要搁笔,有那狂热之人竟当众解下衣袍,高呼:“苏公,我这里还有!”说着便把丝绢制成的外袍铺在桌案上。

辰哥儿眉角抽了抽和圆娘咬耳朵道:“服了,这人是真不怕冷啊!”

“可能是敬仰师父的心很热乎。”圆娘回道。

苏轼揉了揉圆娘的头顶,继续提笔蘸墨写字,边写边说道:“只此一例,诸位快将外袍穿好。”

有效仿者只好意兴阑珊的系好衣带。

至此,苏轼搁笔,一把抱起圆娘,率领众人去正厅洗新儿。

厅内炭火烧的很足,靠北山的地方摆放了一张三尺长两尺宽四足内翻马蹄状楠木桌案。

桌案上摆放着猪腰、猪肚、蹄脚、水精角儿、各色果子等吃食,俱是当日亲朋好友所赠,靠前一点儿放着彩画线、金银线、彩缎、珠翠等物。

桌案的正中摆放了一只刻有耕读图的银盆,朝云手持铜壶将煎好的香汤倒入盆内,王闰之往盆里投入洗儿果、彩钱等物,六郎的乳母冯氏用彩带缠绕银盆,苏轼手执金银钗搅水,宾客们纷纷将金钱、银钗撒入盆中,此举叫“添盆”。

圆娘看得目瞪口呆,啊?这对吗?旁的也就罢了,钱上不知沾了多少细菌,是不是不太卫生?新生儿的身体可是很脆弱的。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手里被人塞了一枚铜钱,辰哥儿笑着冲她眨眨眼道:“圆妹,咱们也去添盆。”

圆娘见所有人都去了,纠结的咬了咬嘴唇,被辰哥儿拉着凑上前去,辰哥儿利索的往里面投了一枚铜钱,口中念念有词道:“愿六郎平安长大,无病无灾。”

圆娘木木的抬起手,思量再三又想把手撤回去,辰哥儿以为她不知怎么放,小手按在她的手上道:“对,就这样投出去就好,快!许个愿望。”

啊!喂!辰哥儿你清醒一点儿,这是弟弟的洗澡盆,不是寺庙里的许愿池,对着这个许愿,那待会儿弟弟来了,不就成许愿池里的王八了嘛,思及此处,圆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也只好入乡随俗依葫芦画瓢道:“愿六郎身强体健,事事顺遂。”

苏轼笑道:“哎?这么多年圆娘还是怕这洗儿盆嘛?”

“嗯?”圆娘疑惑不解。

苏轼又道:“当初林家办洗儿宴的时候,你说什么也不进盆,一沾盆便放声大哭,小手小脚奋力扑腾,我与你父亲都被你扑了一身的水,最后无法,只能我抱着你,你父亲掬水来洗。”

圆娘汗颜,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忙问道:“师父,你当时没作诗吧?”她可不想因此而垂名青史。

“是想作的!”苏轼一边搅弄盆中的水一边说道,“你父亲疼你,说我儿哭的这样狼狈就不要调笑她了,我只好到口的诗又顺着甜果子咽了下去。”

圆娘点点头,露出心有余悸的微笑:“师父今天可以作个够。”

苏轼朗笑,圆娘被辰哥儿拉着去看一旁的果山,有仆妇将六郎抱了出来。

辰哥儿悄咪咪的说道:“幸亏咱们跑出来了,我闻过了,现在六郎臭臭的,等他洗香香了咱们再去跟他玩。”

圆娘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她就说好端端的他跑什么,原来如此。

等水温差不多了,苏轼解开六郎襁褓上的丝带,将他抱到盆里缓缓洗来。

片刻后,小家伙被洗好,乳母将彩缎铺开,苏轼将他擦干净放上去裹好,然后抱入一小方金银盒里给众人观览,文人墨客在场少不得吟诗作赋。

张先捻动胡须笑道:“今日我先做,还能略出一出风头。”他垂眸略一思索道,“有了,且听我吟来!

凤凰山下凤凰雏,五彩衔得五德殊。

一落人间书香第,蟾宫丹桂始觉孤。”

“好诗,好诗!张公此诗一出,倒叫我等犯了难。”

正说着,书童砚青来报:“郎君,文家的书信贺礼到了。”

“速速呈来!”苏轼大喜过望。

砚青连忙将书信呈上,李公择笑道:“今日我等有眼福了,与可兄定然送了竹子来。”

他所料不差,砚青怀里抱着的正是一个长长的匣子,匣子里放了一卷画轴。

众人迫不及待的展卷一观,纷纷惊叹:“不愧是文与可,观其墨竹耳边仿佛有风吹竹林声,神作,神作啊。”

陈襄将笔一把塞进苏轼手中道:“文与可的墨竹,苏子瞻的诗,缺一不可,快题,快题!”

文与可善画竹但一向惜墨,时人去求画多有败兴而归,便是他提笔画了,画作上也是留白的,他每次都要嘱咐求画之人莫要让旁人来写字,只待苏子瞻来,这已成习惯了,更何况这幅画本来就是给苏轼的。

苏轼注视这幅墨画雪竹,久久不语,半晌后他叹了一口气,挥笔写道:

吾儿应是竹胎成,骨如竹节气自清。

待他生发十八载,留得清影酬雪晴。

此时反对新政的人都被朝廷一一发落,散在各地,胸中壮志难酬,致君尧舜的理想化为泡影,陈襄心中恻恻,但今天是喜日子,不应该如此消沉,他主动开口道:“好!好一个酬雪晴,子瞻是有大才的人,还怕无展露拳脚的地方?”

又有人说:“范文正公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如今我等身处江湖,合该忘忧解乐,当以自牧啊。”

“有理有理。”

又有人陆续不断的做洗儿诗,六郎被人抱着绕厅堂一圈,吓得辰哥儿直往他阿兄身后躲,如今这小将身上文气正盛,谁见了他都要赋诗一首,他还是忍忍一会儿去后堂看他吧。

苏迈见状好笑的摇了摇头,他接过六郎,见小儿双眸如清泉一般,踱步吟诵道:“

天上骅骝子,踏月驰江来。

满载青云志,报君黄金台。”

诸人闻言都抚掌称叹道:“不愧为苏公之子,我看要不了多久必定雏凤清于老凤声呐!”

辰哥儿替他兄长客气道:“诸位叔伯过誉,过誉!”

他生的俏,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此时躬身作揖一本正经的模样尤为憨态可掬,众人一时间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二郎也……”

话音未落,辰哥儿迅速打断道:“诸位叔伯吃好喝好算我爹的,小子先行一步了!”说罢,拉着圆娘头也不回的跑了!

苏轼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小子!诸君且随我吃酒来,莫去管他。”

却说辰哥儿手里拿了几枚银盆里的洗盥钱,用彩画线串成一串,领着圆娘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

前面的热闹丝毫传不到这里来,满室都是浓烈的药味儿,一小儿刚刚吃完药,正敛胸轻咳着,见辰哥儿来了,眉眼之间不自觉的溢出一抹浓重的欢喜来,甜甜叫道:“二哥!”

辰哥儿点了点头,将串了铜钱的彩画线圈挂在他的脖子上,温声问道:“好些了吗?”

叔寄点了点头,懂事的说道:“好多了。”他仔细摸着项间的彩绳道,“前院是不是很热闹?”

辰哥儿摆了摆手道:“吵死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明明,明明二哥才是家里最好热闹的人,哪里会怕吵闹,如此说只是在安弟弟的心。

叔寄都是知道的,他的小手攥了攥锦被,刚欲说话,便被辰哥儿打断:“听说钱塘沈氏精通岐黄之术,爹爹今天见了沈家家主,你的病有指望了。”

叔寄乖巧的点点头,自己的腿比寻常孩童细弱的多,原不该有所期盼的,可他又十分想站起来像二哥那样到处跑跳。

他最喜欢二哥了,二哥说有指望,他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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