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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凝固

第十四章

这样意外地一拽,明蕴之重心不稳,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裴彧身上。

原本掀开了一角的床帐再次散落下来,层层叠叠地遮掩住了榻中的一切。

这样熟悉的眼神又出现了,炙热的,仿佛能吞噬她的眼神,定定地捕捉着她,让她几近沉溺在黑沉的深海里。

“殿下又做噩梦了?”

明蕴之动了动腕骨,从他身上撑坐起来,拉开距离。

裴彧近来做梦的频率也太高了些。

每每醒来,眸中还都翻滚着什么浓烈的情绪,让她无所适从。

眼前人闭了闭眼,似是平复着那股莫名的情愫。

好半晌,才哑声道:“要去何处?”

“哪也不去,”明蕴之低眸,看向男人至今不曾松开的指骨:“殿下,能松开了吗?”

裴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愣了愣,松开了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要去很远的地方,离开他,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真是无稽之谈。

“什么时辰了?”

外头侍候着,不敢有半分懈怠的青芜立刻回道:“快到辰时了。”

平日里最迟卯时二刻裴彧便醒,他多睡了将近一个时辰。

裴彧翻身坐起,听得里头起身的声音,外头候着的侍从端着铜盆与衣衫鱼贯而入,静谧无声中透露着规矩有序。

明蕴之转去侧间,示意青芜开口。

青芜这才道:“夫人递来消息,说亭安侯世子昨夜……亡故了。”

“今日不好上妆,便素净些吧。”

明蕴之推开青竹递来的饰品,取了几支素色的木簪,插于乌发之间。

前几日,派去寻静山大师的人才回了信,说已寻到静山大师踪迹,再等上十余日便能回京。

谁知韩世子没能等到这时候。

青芜扫了一下妆奁,道:“这些都不大好,素得太过了。”

再怎么说也是东宫太子妃,太过素净也不像话。

她挑了挑,眼睛一亮:“娘娘戴这只玉佩吧,前几日取出来,还不曾佩过呢。”

明蕴之一瞧,是那只比翼同心佩。

下意识想要拒绝的话被她吞入腹中。

不过是一块死物罢了,承载不了什么,也不一定就代表着什么意义。

“也好。”

这块玉不算张扬,也足够贵重:“就这只吧。”

她站起身,收拾妥当后,在宫门处等了等。

不多时,另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艳的脸,有些羞赧:“二嫂,我来迟了。”

明蕴之笑了笑:“不迟,正好。”

齐王妃姚玉珠昨日相邀与她同行。她是新妇,偌大一个齐王府还没打理明白,便碰上丧事,总怕失了礼数。思来想去,便邀了她一道。

两辆马车前后经过长街,小半个时辰后,抵达亭安侯府。

见太子妃与齐王妃车架,亭安侯夫人胡夫人亲自出来迎接。明蕴之知晓她丧子痛苦,特意宽慰几句,姚玉珠跟在她身后,不时附和。

胡夫人再悲痛,也强撑着身子迎来送往,听得明蕴之温言几句,不由得悲从中来,“多谢,多谢娘娘体恤。”

侍从引二人入内院休息。

柏夫人正候着她,老远看见她的身影,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松了松。

明蕴之见她面色不大好,知晓她近来定然心烦,与姚玉珠叮嘱几句便借口更衣,先一步出了去。

柏夫人跟在她身后,寻了个偏僻的小院,低声道:“我本想递牌子进宫见你的,可又不放心含之一人在府中……”

“此事想来对含之打击也不小,母亲是该多陪陪她。”

明蕴之明白含之此人含蓄内敛,自小是被母亲宠大的,不曾经过什么波折,此番变故非她所想,她伤心难过也是应该的。

“不止如此呐。”

柏夫人一脸忧烦:“人家胡夫人都没说什么,倒是有些长舌妇嚼舌根,说咱们含之命硬克死了……碍着情面背地说,还当我不知道。”

“无稽之谈。”

明蕴之从不信这些克夫之说,皱了皱眉:“世子是自己贪食野味中了毒,与我们含之有什么相干?”

她与含之虽然不是一同长大,但到底一母同胞,有着旁人比不得的感情,容不得旁人诋毁。

“若是还有人乱讲,且让他来东宫与我分说。”

柏夫人放了些心。

她抚着胸口,低声道:“我本想让含之择个好人家,谁知会有这一遭。若是……若是日后含之再想定亲,可怎么好?”

“能信那些流言的人家想来也不会是个好归宿,母亲何必在意。”

明蕴之不觉得这是个问题。益州牧的女儿,太子妃的妹妹,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没有屈就的道理。

不过她也理解柏夫人忧心之处。

含之已经及笄,若世子无事,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大周士族大多一早定下婚约,此时再想寻适龄男儿,确实棘手。

若匆匆忙忙定下,恐再生变故。

明蕴之安抚道:“世子刚刚过身,婚事的事不必太急。我会帮着含之留心的。”

“怎么不急?”

柏夫人说完,才发觉自己语气有些急切,软了声音:

“阿娘三个孩子,只有你妹妹还没个着落,如何不让人着急。”

明蕴之知晓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母亲可记得益州沈氏?”

“沈氏……”

柏夫人点头,“也算是益州豪族了。”

“今年春闱,有一沈氏子极为出众,现今在工部任职,很得殿下重用。”

明蕴之思量着:“母亲若当真因此烦心,不若我回头去问问殿下,他可有婚配。”

此人她知晓,幼时在外祖家,那沈氏子便跟着外祖求学,极为上进。家族在益州,也算是知根知底,如今在京城任职,是个不错的选择。

柏夫人不置可否,她紧拉住女儿的手:“你觉得,那镇国公世子如何?”

“陆世子的确是个龙章凤姿的好郎君,但……有太后娘娘在,只怕不成。”

太后娘娘一子一女,极为疼爱庆德长公主。庆德又只有这一个独子,自是心疼得跟眼珠子般。

含之若只是益州牧的女儿,这亲事也不是毫无可能,然而有她在,太后便不会答应。

就算成婚,只怕含之要受的委屈不会比她少。

柏夫人隐约知晓太后性情,但仍旧不死心:“蕴之,你且去探探口风,若太后娘娘当真不允,咱们再议。”

“太后娘娘她……”

明蕴之实在不想再与慈安宫打交道:“母亲,京中好儿郎多得是。”

“你这性子,便不会说几句乖巧话,哄哄太后娘娘欢心?”

柏夫人指点道:“今日你回去便抄些经书,多抄几卷,送去给太后娘娘,让她瞧见你的诚心。”

“没用的。”明蕴之耐着性子:“旁人做,太后娘娘或许会欢喜,我去做,便只会得个谄媚的名头。”

这样的事,她做得还少了么。

“那庆德长公主你可有接触?听闻长公主性子要随和上许多……”

“母亲。”

明蕴之唤住她:“含之的婚事不急于一时,且等日后再议吧。”

此处还是韩家的院落,韩世子刚走,在这里商议含之的婚事,总让她觉得有些……太过冷漠了。

接连几次的推拒,叫柏夫人沉了脸色。

“为何一提及含之的亲事,你便这般推三阻四?”

柏夫人松开拉住她的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母亲的偏心,对你妹妹心怀嫉恨,不盼着她好?”

明蕴之指尖冰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母亲,你说什么?”

柏夫人脱口而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失言,然而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道理。

“方才是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你莫与阿娘计较……阿娘也是关心则乱。”

有那么一瞬,明蕴之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所有的声响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又撞入她的脑海。

“啊!!”

一声尖叫,紧接着是托盘瓷瓶掉落在地上的碎裂声,院外骤然混乱起来,侍女小厮跑来跑去,尖叫不已、

“蛇!怎么会有蛇!”

“快去禀告夫人!”

柏夫人大惊失色:“何处有蛇?”

明蕴之也被这惊叫唤回了神,匆忙环视,确认身旁并无蛇的踪迹之后,赶忙将柏夫人交给了赶来查看的侍从。

“蕴之,阿娘不是有意……”

“母亲先去休息吧,我……”

她深吸口气,屏退众人:“我再独自待一会儿。”

她知晓母亲心里最疼爱的女儿从来都不是她。

却从没想过,阿娘不曾心疼过她。

柏夫人自知理亏,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留她一个人静一静。

明蕴之靠在廊柱上,无力地闭了闭眼。

直到耳边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被惊动,一低头,一条极细的青蛇顺着她的绣鞋蜿蜒而上,即将环绕住她的小腿。

“——!!”

“嘘……”

一道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明蕴之僵硬回头,只见连接着院落的游廊处,不知何时坐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娘子。

“别乱动。”

她声音轻轻:“伤着你,可就不好了。”

“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女子半倚在游廊下的座椅上,嗔怪地看向她:“看得我都心疼了。”

那双极黑得眼眸轻眨了眨,眼下的一颗小痣颜色不深,却似神来之笔般点缀在那容色稍淡的面颊上。

她穿着淡青色的衣裳,发髻没怎么好好绾住,散落了大半下来,一根银蛇簪充当摆设般插在发间,格外慵懒。

“过来。”

她勾了勾指尖。那盘踞在明蕴之足边的小青蛇听话地松了开,环绕着花草缓缓朝她而去。

那蛇缠绕上女子的指尖,明蕴之倒吸口气,定定地看着那条小蛇乖巧地钻入她的衣袖,还探出头来,朝她吐了吐蛇信。

“这是……”

“可爱吗?”

那女子坐起身,往她的方向递了递:“可爱的话,就给你了。往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往他身上丢吧。”

说着,那蛇好像真能听懂似的,耀武扬威地抬了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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