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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蔺照雪要怎么说现在的感受呢?

就是尴尬,尴尬。

她像个鸡崽子一样,被高自己一大头的莽侍卫提溜起来,又啪叽扔在地上。

她近乎跪一样地趴在地上,发丝在灯火的昏黄笼罩下,能看出被侍卫折腾出几丝凌乱。

不同于蔺照雪的凄惨。

李燕庸满身端正,面容冷静地单手护着他新娶的夫人,在后的女人柔弱端美。

他居高临下,看蔺照雪的眼睛没有丝毫波澜,像看个死人。

“跟了一路,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仇家,你应该不是谁家的暗卫。”

哦,原来李燕庸早发现有人跟着了。

“把头抬起来。”

他命令,声音清净,话里全是提防和冷气。

蔺照雪趴在地上,当然死活不乐意抬头。

她在做最后但无谓的挣扎。

毕竟,谁想在自家夫君和他继室面前,露出这幅凄惨的模样啊!

不蒸馒头争口气。

就悲催。

很明显,李燕庸并不惯着她。

见她不动,直接让侍卫捏紧她的下巴,把她的头,给生生掰上来,曝露在台面上。

蔺照雪就这么和李燕庸直直对上。

全脸对全脸,他是桎梏她的官司。

好了。

这就是二人的重逢。

她难堪地出现在了他的跟前,看着他提防她,却护着他的继室。

蔺照雪能清楚地看到李燕庸那双常年平静如镜湖的淡漠眸子,此时张开了一个弧度。

黑猫受惊般,也似是冬日结成的冰面遽然裂出一条长痕,比拟伤口那般深。

周边的纷扰似乎都静了下来。

蔺照雪和李燕庸就这么愣看对方。

不过两个呼吸的对视后——

蔺照雪忽得笑了一下。

却是讽笑。

她为自己这些日子死活要见到李燕庸的执着感到可笑。

随即便笑不出来了。

苦水翻倒了锅灶,渗透她敏感的心思。

她坚守的信念,塌成青瓦四散的粉末。

她和他太熟悉了。

所以一见他,便知道,他没有那么爱她了。

年少夫妻,她看过他真心喜爱她的模样,所以,对方哪怕只少了一点点真意,她便能敏锐至极地察觉出来。

所以,之前才一定要见他一面。

她得去确定他的心思。

李燕庸看着她戏谑,可又怎么都让人感觉悲伤的眸子,只静静站着,看着没什么情绪。

他不明白,人怎么能悲伤成那样。

可他的骤然沉默,已经出卖了他的失控。

最后是侍卫打破了这沉默:

“主子,这女子要怎么处理?”

丁焕花也扯了扯李燕庸的衣角,带着些许不安。

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察觉了蔺照雪和李燕庸氛围的不对。

李燕庸这才回过神。

丁焕花叫他,他便把眼神从蔺照雪身上挪开了。

也不再失控,恢复了那副冷静的模样。

丁焕花指了指还以一个滑稽姿势趴在地上的蔺照雪。

后放下,又不觉用双手附上李燕庸的手臂,紧紧挽住李燕庸。

似是这样就能多一些安稳。

她扯出一个温柔的笑脸,试探着对李燕庸道:

“这女子,夫君认识?”

“要、要怎么处理?”

因为害怕自己从不纳妾的好夫君,也和京中旁的男人一样,去睡别的女人,所以说话都有些磕绊颤抖。

察觉到女子的不安,李燕庸安抚式地拍了拍丁焕花的肩膀,“你先回去。”

丁焕花已然有了泪花,李燕庸却没有不耐烦,反倒是递给她个手帕,

“你不用怕,我向你保证,会和你解释,会处理好。”

丁焕花柔声:“夫君,好的,我相信你。”

李燕庸从没对丁焕花做过让她不信任的事,所以她如今怕,也只是害怕男人的劣根性,却从不忧心李燕庸。

“但我,能不能知道她的身份。”

“哦,不可以就不行了,我不会打扰你的……”

丁焕花自小便是小门小户长起来的,这么一说,更显得几分弱小。

连李燕庸这种最烦女人多问的,都回:“她吗?”

蔺照雪闻言,也好奇地望过去。

李燕庸怎么介绍她?

李燕庸吐出几个平陌的字,不在意地说:

“她曾和我有几分交情。”

似是在谈论一个陌生人。

蔺照雪的心被刺了一下。

她很想现在就去质问李燕庸,可却知不是时候,因为她的嘴都被侍卫捂了起来,防止她像多数死士那样,吞药自尽。

对的,她还被侍卫桎梏住,李燕庸和丁焕花自然忘了她。

旋即,李燕庸唤来了儿子李徽。

他揽过了比他小半个头的儿子的肩膀,对丁焕花道:“我和这女子的事,徽儿都知道,让他给你讲。”

儿子闻言,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得了命令,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执行。

而是来到了蔺照雪跟前。

还是那副冷淡小大人的模样,道:

“别伤心,多看看您也就习惯了,也就明白了。”

不知道为何,蔺照雪生生从里面听出了些恨铁不成钢。

后,儿子兀自走到丁焕花前面,并没有等丁焕花,自顾自朝着闹市停靠的马车走去,“走吧。”

并且很平静地避开了丁焕花要牵他的手。

“父亲,还有人在地上。”

一脚踏上马车前,儿子不咸不淡地提醒。

他留下这句,便全身进了马车,又不见身影了。

甚至并没有和丁焕花乘坐一辆马车。

丁焕花有些难堪地握了握拳头。

李燕庸想要呵斥儿子时,儿子的马车却已然绝尘而去。

儿子坐的这马车,是家主李总恒的马车,李总恒有钱,所以特别舍得,用的马都是顶顶好的骥马。

一溜烟便不见了。

只留下一阵烟土,呛得丁焕花直打咳嗽。

丁焕花也上了马车后,周边便都寂静了。

被侍卫压在地上的蔺照雪,这时候才被想起来。

她不禁感慨,李燕庸如今不愧得偿所愿,做了大官,这身边的侍卫都换了一波,力气都越发勇猛了。

估摸着这么一压,她得腰酸背痛一整天。

她的腿还硌在有零散石子的路上。

估摸着已经淤青了,反正真疼。

蔺照雪深吸一口气。

多年夫妻重新相见,她试图缓和些气氛,于是她故作轻松道:

“李燕庸,你还不扶起我吗?”

“这手下是新来的?看着面生,力气还怪大,都有些疼。”

但李燕庸只是挥了挥手。

侍卫就把她从压制在地上,双手双脚动弹不得的“斗鸡”姿势,转变为扶着了。

蔺照雪无奈哀叹。

果然,缓和氛围这事,不适合她啊。

后,李燕庸和蔺照雪几乎同时说了句:

“蔺照雪,如今情况棘手。我们要想想利益纠葛。”

“李燕庸呀,如今重逢实乃幸运。我很想知道你和徽儿的现状,有没有吃苦啊。”

二人同时一顿,又同时再道:

“谈谈吧。”

“好好叙叙怎么样?”

一个就事论事的务实,一个满口人与人的情意。

二人随意找了个茶楼,这茶楼是李家的产业,他带着蔺照雪去了间小閤子,能隐秘地对话。

蔺照雪给他解释了自己为何能复生。

是李燕庸的叔父李总恒救了她。

后,两个人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小閤子在冬日却暖和,暖和到蔺照雪厚厚的衣裳都觉着热。

她自己解了披风,可心里却越发烦躁。

心中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酸麻麻,脑海里重复的,都是李燕庸对丁焕花介绍她身份的那句话:

“她曾和我有几分交情。”

他没有摆明她的身份,甚至极为疏离。

蔺照雪越想越气,最后眼眶都红了。

她死死捏着茶杯,才不让自己委屈到哭出来,故作不在意地道:

“你刚才,在你那续弦面前,为什么不承认我的身份呢?”

她尽力温和地对他讲。

她不想一见面就和他吵。

按照蔺照雪以前的暴脾气,要是李燕庸敢这样对别的女人,蔺照雪绝对要大吵一架。

但她并不完全是个无理取闹的疯婆子。

她明白的,李燕庸和丁焕花的结合,是人之常情。所以……所以她可能,可能不能因此迁怒。

李燕庸说着理智的话:

“当时的情况,不告知她你的身份,便是最好的做法。”

“你没有死的事,若是传出去,不保证坊间会传成什么样。”

“告知焕花,她肯定心里不舒服,会多想。”

蔺照雪听到前两句话还好受了些,可听到这话,她的心沉了下去。

她气得直接炸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防止她心里不舒服,你才不告知她我的身份?”

“李燕庸,你疯了。”

“你想她的感受,你怎么不想我的感受?”

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

李燕庸听到这控诉,合了合眼睛,扶额:“你听我说完。”

“她若是同你当初一般,因为心里不舒服,有了火气,当场就闹起来,不出两日,就满东京风言风语了。”

“蔺照雪,稳重些,莫要一点便炸。”

到这还正常,听了这解释,且因为熟悉了李燕庸直白的话,蔺照雪低了点火气,能够平静地回话。

她努力缓和心神,呛道:“行,你务实,我愚钝,沉浸嫉妒不可自拔。”

“我不和你吵,我也吵不过你。”

蔺照雪:“那我请问,李大人,你打算怎么做?我如今回来了,你的想法是什么?”

李燕庸倦意地捏捏眉头,“你给我一些时间想想,我会给你合理的答复。”

“这事复杂,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蔺照雪气得几个大喘气,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是那种什么都不想的人吗?

他认为她想得很简单?

他为什么这么想她?又或者,在他心里,她就是这么个无理取闹的人?

她问他的想法,只不过是想要个安心话,又没有逼他立马把事情解决。

他主动给她个安心话,便这么难的吗?

还是说,他本就想要丁焕花,不要她了。

诸多猜疑在心中萦绕。

蔺照雪气得夺门而出。

屋外的风雪吹了李燕庸满身。

李燕庸想同蔺照雪落实解决问题,但最后连好好说话也说不了。

他烦躁,头都大了。

最后二人又是不欢而散。

像又回到他们夫妻吵吵闹闹的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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