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风停雨歇,空气都清新了点。
林意安却再次收到曾凯的短讯:
【曾凯:为什么已读不回?以为换了新学校,我就拿你没办法?那样你就错了,我曾凯多的是朋友和方法,只要我想搞你,我就能叫你这辈子生不如死】
在是否显示内容已读这件事上,有时候,WhatsApp真不如WeChat。
从昨日傍晚,一直到今早,她晾着他讯息不回,曾凯已然恼羞成怒,消息发送得愈发频繁。
【曾凯:dllm(丢你老母)】
【曾凯:不要以为你一直不说话,这件事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曾凯:不如再好好欣赏下你老母被鬼佬叼翻的样啦】
随着这句话一同弹出的,还有一张相片。
林意安不知他究竟是躲在哪里偷.拍的。
相片角度偏,像素低,但仍是能清楚看到,她只身坐在教学楼旁的树下,启开的信封安放在身侧,她手中是一沓冲洗出的相片。
画面再放大,那一沓相片净是污.秽不堪的内容。
她母亲王丽蓉,顶着一张她熟悉的脸,露出极陌生的销.魂表情,穿着被撕扯毁坏的黑丝,双腿大张,黏黏滑滑地挂在一个男人腰间。
男人背对镜头,看不清头脸,不过一头深棕色卷发醒目,体格健壮,肤色冷白,俨然是个成年白男。
去年春节,林意安同父母一起逛花街,误打误撞碰到曾凯。
曾凯同她打招呼,她态度敷衍冷淡。
他便积极向她父母献殷勤。
林意安不意外他记住了她父母的长相,并依此得出她母亲出.轨一个白男的结论。
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拿这些肮脏的、或许是AI合成的相片威胁她,这让林意安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手机“叮咚叮咚”又进来几条短讯,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抓握手机的右手越绷越紧,手背纵横交错的青筋像要冲破薄嫩肌肤爆出来。
“吵死了。”不耐到极致的一声,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含糊。
林意安条件反射般,给手机落锁。
KING SIZE大床上,原本安稳躺在被窝里的人,猛地掀开被子,拖着一身懒倦坐起来。
宽阔肩背往床头靠,他胸腔起伏两下,就连吐纳的气息,都掺着忍无可忍的意味。
“一早谁发讯息给你?”他问她,惺忪睡眼看她,没好气地扯了下.唇,语气讥讽,“男朋友?”
“不是。”她斩钉截铁。
江柏温缓着劲,从她过分凝重的表情中,窥出异样,“我猜也不是,你看着像要杀人。”
林意安目光从他略显凌乱的蓬松碎发,挪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上,阐述事实:“你看着像要吃人。”
任谁大清早被吵醒,都不会有好情绪。
更何况,他起床气一向严重。
“我能吃谁?”他冷嘲。
“我。”恨不得她即刻消失在眼前。
林意安嘴快,等反应过来,细品出隐藏在上下文里的深层含义,耳根在不知不觉间发烫。
江柏温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反正不是无意。
他直白挑明她因一时失言,而导致的羞窘:“说句话而已,你耳朵怎么红了?”
“……”她没答,瞥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提醒他,“你该起床了,我去叫人把早餐送过来。”
说完,林意安转身出卧室,略带蓝调的灰色校服裙在空中划出一道曼妙弧度,轻轻撞在她莹润腿肉,荡漾出涟漪。
江柏温烦躁地揉一把脸,莫名感觉眼睛有点烫。
为了能时时体会到味蕾盛宴,江家专门聘请了顶尖的厨师团队负责一日三餐。
接到林意安的内线电话,一名菲佣端着餐盘,搭乘电梯上三楼。
她将两人的早餐摆在起居室的吧台上,便离开套房,继续忙碌。
江柏温昨晚同管家定下的是西式早餐,林意安沾了他的光,同他是一样的配置——烟熏三文鱼牛油果贝果、燕窝蛋挞、藜麦鸡胸沙拉,和一杯现磨咖啡。
林意安在座位坐好,等江柏温一起进餐。
手机在校服裙的兜里,贴着她的肉在振。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发来的。
她端起咖啡抿一口,无糖无奶,香醇之余,略带酸涩的苦味占据味蕾。
她觉得,她得想办法彻底解决这件事了。
江柏温换好制服,走出卧室时,林意安正坐在沙发上,用茶几果盘里的一把水果刀削着橙子皮,手起刀落,锋利无比。
“吃橙子么?”林意安问他,“补充维C。”
他看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整理颈间的藏青色斜纹领带,伸腿勾过一只椅子坐下,“不吃。”
林意安将橙子切块,摆入小碗中,再抽一张纸巾把刀上的汁水擦干净,将其对折起来,也不过她半个巴掌那么长。
吃过早餐,便要乘车去学校。
离开之前,江柏温余光扫过茶几,果盘摆满新鲜可口的当季水果,唯独不见一把水果刀。
虽然江柏温嘴上说着,尽量不去抗拒她。
但一对未成年的男女同学,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甚至还睡在同一间房,说出去,对两人声誉影响都挺大。
距离学校还有几百米,江柏温让司机在人少的地方,放她下车。
林意安没异议,从善如流地下车,走去学校。
远远的,就见到一片红砖白墙的欧式风格建筑,宗教色彩鲜明,庄重肃穆。
校徽高高悬挂在建筑顶层,“博雅书院”四字遒劲有力,出自创始人之手笔,下方一行英译“POK NGA COLLEGE ,”简称PNC。
一直以来,博雅书院被无数学生家长奉作“港城学校NO.1”,毕竟,考进博雅,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港三.大。
当然,家里稍微有点钱的,早就准备出国了。
像江柏温这种因家中变故,而中途转学回港的,简直罕见。
林意安就更别说,中五转学,叠加新界转港岛,和道教学校转基.督教学校双重buff,堪称旷古绝今第一人。
是以,当班主任领她进入教室,要她做自我介绍时,林意安避开诸多重点:
“大家好,我是Eon 林意安,今年17岁,很高兴成为A班的一员,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话音刚落,台下一片喧哗,难得转进一个漂亮女同学,男仔个个荷尔蒙躁动,问题好多:
“Eon同学,你有没有老公仔啊?”
“什么老公仔啊?那是男朋友,boyfriend!”
“你之前在哪间学校读书?有没有八卦讲来听下?”
“陈思颖生得靓,所以有个小名叫‘阿靓’,我看你这么索(长得漂亮身材好),不如,叫你‘好索’或者‘阿索’,怎样?”
“不行,新同学摆明比阿靓更靓,不如叫靓的二次方‘靓幂’啦。”
A班班主任是个后生仔,看在他们学习成绩好,平日不给他添乱的情况下,饶是他们在课堂上嬉笑打闹,他也没太予以管教震慑,只是象征性地说着“咪嘈”,要大家安静点。
“喂!”莫名被cue,坐在第三排的一个女生,气得抄起一支笔往后砸向那个男生,“番薯杰,你有没有搞错!拿我跟她比?!”
男生躲得飞快,无所谓地耸耸肩,笑得吊儿郎当:
“是咯,你同她都没得比,真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自称‘港城第一小姐’。”
陈思颖气得又抓起一支笔来丢他。
见他再次躲过,女生怒腾腾地回过身来,凌厉目光打林意安那张初恋脸滑过,落定在左后方靠窗座位的男生身上。
清晨阳光明媚,落下一道在他桌角。
他一身白衬衫干干净净,分明置身三千红尘里,气质却超然卓绝,高挺鼻梁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做题模样认真。
“江柏温,你看他!”
她叫他,要他帮她讨一个公道,语气仍是带怒,但分明不太一样,音调更高些,话音拖得更长些,含羞带怯的少女心事暴露无遗。
“他有什么好看?”他声嗓一如既往地冷淡,像冬日冷泉。
一道题做完,习惯性地用中指抵着笔杆,在大拇指转一圈。
江柏温抬头,望向讲台上的人,再开口,嗓音隐隐带一丝促狭的笑意:
“麻烦你找个座位坐下,不要影响大家上课……靓幂。”
最后那个称呼一落,教室一片鼎沸。
“好啦好啦,闹也闹过了,大家收收心,上课了。”
班主任拿书拍了拍讲台,示意大家安静。
一间教室三十五人左右,单人单桌,位置就这么多。
不知班主任是否有收到关照,林意安被安排坐在江柏温隔壁。
两人中间相隔约三四十公分。
林意安坐定后,在教室里找了一遍又一遍,发现张婉怡真的不在,教室空着一个座位,她趁课间发短讯给她。
张婉怡没回复。
“叩叩”两声,是她课桌被人屈指敲响。
入目,跟前那女生的裙子明显改短了一截,裙摆卡在膝盖往上十公分的地方,收窄的衬衫勾勒出纤细腰线。
再往上看,女生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双上挑的吊梢眼相当有特色,大抵是掺了点北方人的血。
“陈思颖?”林意安记得她姓名。
陈思颖“哼”了声,下巴朝外一指,“我们出去谈谈。”
不知道要谈什么,林意安把手机放进校服裙兜时,指尖碰到冰凉的水果刀柄。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