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细缝从双英眉心处裂开,渗出丝丝缕缕带着香气的烟雾,下一刻,如蝉蜕般,他身上的人皮竟然缓缓剥离,在空中舒展成半透明的薄纱。
很快,一张完整的人皮就缓缓地飘落在地,眉间一点朱砂鲜艳如初,仿佛随时会再度睁开那双凤目。
江焠负手而立,眉梢微挑,冷眼旁观这场诡异的蜕变。
而就在此时,后院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就看见陈其率领一队玄甲侍卫正鱼贯而入,他上前单膝跪地,恭声道:“末将参见王爷!”
满室骤然陷入死寂。
王太常和李氏脸色全然变了,两人脸上的惊惧之色尚未褪去,眼底又泛起更深一层的骇然。
恐惧之后是更深的恐惧。
无人不知道这声王爷意味着什么。
当今天下唯有一位能称王爷的,便是那位执掌生杀大权的摄政王司徒焠。
江焠……司徒焠。
他根本联想不到一起啊,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名字。
可是连质疑的资格都没有,王太常入朝为官多年,何尝不清楚,眼前这些人,这哪里是什么普通侍卫,分明是皇家近卫!
李氏嘴唇微微颤抖,保养得宜的面容上血色尽褪:“王……王爷?”这声呼唤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她的嘴唇开合了几次,却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觉得脖颈发凉,后心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王太常更是一个踉跄,他的手指死死攥住太师椅扶手,仿佛不这样就会瘫软在地。
“解释一下?”江焠淡淡开口。
王太常双膝一软,忙辩解道:“王爷,这分明是误会!”后几个字几乎吓得成了气音。
“误会?”他忽然轻笑一声,“堂堂朝廷命官,勾结妖道谋害亲女,现在告诉我是误会?”
他每说一个字,王太常的脸色就灰败一分,到最后已是面如死灰,他重重磕在地上,嘶声哭嚎,那样子十分狼狈:“王爷明鉴啊!下官对天发誓,全是那蠢妇自作主张,下官并不知情啊!”
王元妦静立一旁。
灵堂的白幡仿佛又在眼前飘动。那年她也是这样跪着,
而此刻,她的父亲,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朝廷命官,正以同样卑微的姿态匍匐在地。他在权势面前,也会露出这般摇尾乞怜的丑态。
这何尝不是真正的画皮鬼。
没想到王太常这样狗咬狗,李氏气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她一下子扑过去:“好个道貌岸然的老匹夫,是谁当初点头同意的?你摸着良心,你要不是动了这心思,这妖道能来府中?现在倒要把脏水全泼到我头上?”
王太常被她扯得袍子散乱,狼狈地往后缩着身子,
江焠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侍卫们立刻地扑上来,扣住李氏肩膀时,她还在嘶声叫骂。
“带下去,好好审问。”江焠淡淡地开口。
王元妦见这两人被押走的背影,突然有些茫然,江焠拉住她的手的时候,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飘忽的思绪终于落回实处。
她不知道问什么,想了想轻声问道:“方才去的宅院是阴间吗?”
江焠声音放得极缓,解释道:“别怕,那不过是画皮鬼用邪术辟出的画中境。他用活人魂魄滋养,这才造出那般逼真的幻境。”
王元妦沉默了一下,回想起来,却有几分后怕。
而这个时候,眉心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江焠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玩笑,却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好了娘子,现在该算算你的嫁妆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转而轻声开口:“王家多余的我一件都不要。我只要取回娘亲的全部陪嫁。”
城南的百亩良田,城东的两处庄子,还有那些被李氏私藏多年的首饰箱奁……娘亲当年的陪嫁被一件件清点出来,至于茉香,她给了好大一笔银子,足够这她下半生衣食无忧。可当茉香捧着银子退下时,她望着那背影,忍不住想起那年春天,她替她挨了李氏十下戒尺,手心都肿得不能端碗。
至于王太常和李氏还在大牢里受审的消息不时传来,可是她听着这些消息,心却像被挖空了一块。这仇报得太快,快得让她措手不及。
夜色渐深,王元妦独自站在庭院中,十年夙愿一朝得偿,胸腔里却像塞了一团的棉絮,浸透了雨水,沉甸甸地坠着,原来恨意抽离后的空洞,比恨本身更教人无所适从。
“想什么呢?娘子。”江焠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怎么觉得娘子大仇得报,反倒不高兴了?”
“我其实很高兴。”她声音轻软,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只是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总之谢谢你。”
“你我是夫妻,谢字太重了。”他闻言,不由得挑了挑眉,忽然又牵着她往琴室方向走去,“不过既然执意要谢,良辰美景,娘子不如来弹一曲?”
弹一曲?
她怔住了:“现在?”
江焠侧眸看她,半边脸落在月色阴影里,唇角勾起清浅的笑意:“怎么?”
王元妦想了想,难得羞赧的道:“其实……我不太会,只是幼时跟娘亲学过些皮毛而已。”
江焠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无妨,我教你”他声音带着笑意。
琴室里,一方古琴横陈案上,琴身漆色如墨,七根冰弦在月色下泛着幽冷色泽,不用猜就知道这琴价值不菲。
江焠忽然扣住她的手腕,稍微一用力,王元妦整个人就被他带着转了个圈。后背堪堪贴上他的胸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坐在琴案前。
江焠两只手却已环过她的腰际,将她牢牢圈在怀里。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隔着层层衣料,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的手覆了上来。温热的掌心贴着她手背。信手拨出几个清冷的音:“这是《凤求凰》。”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下一刻,琴声忽转缠绵,他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颈侧,
“你!”她指尖一颤,琴弦发出铮的一声乱响。
那动作太过温柔,每一次轻吮都好像在描摹珍爱的轮廓,又太过耐心,仿佛要将这片刻的温存延展成地久天长。
这种刻意放缓的折磨,让她在若即若离的触碰中渐渐失了方寸。
王元妦感觉自己心跳快的不受控制,跟着颤巍巍地晃,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被抽尽了。
她的身子一寸寸软下来,连手指都跟着发麻,而他的手指沿着她衣衫里的弧度游走,然后突然停住。
鼻尖抵着她的,低声道:“现在,教你弹琴,泛音要这样起”
指腹一按。
她猛地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