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对西府之事并不感兴趣,也不愿多管,是以只提醒了一句就没再多说。
至于秦可卿之后怎么做,她也不在意。
两人又换了话题。
秦可卿说起最近新闻:“姑太太病重,说是快不好了,特写了封信给老太太,老太太看完就派了几个仆妇去维扬,说要将姑太太唯一的血脉接来荣府。”
尤氏惊讶:“姑太太不好了?”
秦可卿点头:“林家独子夭折后便一直有些不好。”
尤氏可惜:“希望姑太太去后,贾林两家的关系能不受影响。”
贾家刚惹了上头生气,正需要林姑爷这样简在帝心的人物敲敲边鼓呢。
秦可卿正欲回话,就听宁府来人。
她当即看向尤氏。
尤氏一头雾水:“快将人请进来。”
小厮不敢提及贾珍被揍,只是道:“老爷不小心摔了,还请太太回府主持大局。”
尤氏下意识想到了贾珍上次被揍。
那次,宁国府也用的这个理由。
想到这儿,尤氏腾一下站起了身,表情有些难看。
秦可卿赶紧开口:“嫂嫂还是先回去吧,珍大哥正需要你照顾呢。”
尤氏神情一凛,忙告辞离开。
刚踏进宁府的大门,小厮便小声解释:“太爷今日上门,正撞上老爷和姨娘们寻欢作乐、饮酒吃肉,气坏了,命人将老爷吊在房梁上直往死里打。”
尤氏一听这话,吓得面无人色:“都这样了,你们叫我来有什么用处?还不快去请老太太……”
话未完,她自己倒沉默了。
是了,唯一能在太爷跟前为老爷求情的人,前些日子刚没了。
思及此,她不敢再耽误,忙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屋。
尤氏赶到时,贾珍已被打得晕了过去。
连守在屋外的下人都急了:老爷的惨叫早已停止,太爷的鞭子却仍旧未停。
再这样下去,真会死人的!
贾敬犹不解气:这个祸头子,如今还只是害得他没了前程,让贾家在御前挂了号,以后却不知还会惹出怎样的事端,不如早早打死了事!
尤氏弄清情况后,可不敢任由他继续打下去。
她在屋外喊了几声,见屋内没有任何反应,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刚进门,她就扑通跪了下来:“太爷,您先歇歇气!”
贾敬懒得看她,只一味地揍人。
鞭声如雷,听得人心脏发紧。
何况贾敬每鞭下去,必将贾珍抽得皮开肉绽,鞭身还会带出些许血沫飞溅。
尤氏白了脸,有些胆怯。
可……
贾珍许是濒临极限,竟开始抽搐起来。
尤氏求情:“太爷您行行好,哪怕看在故去的老太太面儿上,就先饶过老爷吧。”
听她提起老妻,贾敬愈发生气。
他正欲下狠手,却听她哭道:“若老太太还在,必不会愿意让您将老爷打成如今模样的。”
贾敬动作一顿,犹豫半晌,只恨恨扔了马鞭。
他看向尤氏:“等他醒来,记得告诉这混账东西,日后若再给贾家惹出祸事,我必不会再手下留情,定送他下去见他老娘!”
贾敬走后,尤氏赶紧请来太医。
太医看完一脸庆幸:“幸好你们来得早,若晚来一步,老爷只怕就没了。”
尤氏一听,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但是,”太医大喘气,“老爷定要仔细将养半年,期间忌辛辣、酒水,跑跳以及……房事。”
说完,他迟疑地看了眼贾珍。
“一定不能犯忌,否则极可能会留下隐患,遇到阴雨天浑身疼痛都是轻的,严重些还会不良于行。”
尤氏连连点头:“我定会将您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老爷。”
但贾珍是否愿意遵守,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太医:“……”
遇到这样的病人,他还能怎么办呢?
王熙凤比尤氏更早得知贾珍被打,因为在贾珍房中收买了眼线,她甚至知道他为何被打得这么惨。
但她对贾珍被打死乐见其成,便没多管。
不想尤氏竟懂得用朱夫人作筏子,成功将贾珍救了下来。
王熙凤有些失望。
但贾敬还活着,他死不死倒也没那么重要。
王熙凤很快将此事抛之脑后。
贾蓉回来后,她将此事告知于他:“你作为儿子,总该去探望一下老爷,为表孝心,最好侍疾几日。”
贾蓉皱眉:“有下人伺候。”
贾珍脾气不好,他若此时上门,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王熙凤温言劝道:“老爷只怕还没醒呢。”
贾蓉眼睛一亮:“行,我明日就去。”
“等什么明日?”王熙凤推他,“今日就去,越早去越能展示你的孝心。”
“看过老爷,你再去太爷那。”
贾蓉茫然:“去太爷那儿做什么?”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你这榆木脑袋!今日虽是老爷受伤,可太爷会下此狠手,必定是老爷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老爷是身体受伤,太爷只怕心里也伤得不轻呢。”
王熙凤长叹一声,“你作为孙辈,此时不上门劝慰还想待何时?”
贾蓉连连点头:“还是奶奶懂得多,我多不及也。”
说完,便起身去了贾珍住处。
王熙凤斜倚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红儿凑上前:“奶奶,您不陪着大爷去探望老爷,不担心太太怪罪吗?”
太太?
王熙凤冷笑:“咱这府里,何时轮得到太太说话了?”
老太太在时,她说不上话;老太太去后,她还是说不上话;即便是前世太爷都出家了,她作为宁府的当家主母,不也还是说不上话?
王熙凤从来没将她放眼里。
这样泥捏一样的人,万不能对她有一分真心,否则只会落得被背刺的下场。
红儿看不懂王熙凤的态度。
在她看来,尤氏待她们奶奶还挺好的。
王熙凤想了想,道:“我若去了,太太反倒容易生气迁怒于我;我不去,她才高兴呢。”
红儿很快想明白缘由,一时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她问起旁的事情:“奶奶可问过老爷,大姑娘该交给谁养育呢?”
这孩子人小辈分大。
总不能将长辈交给晚辈养育吧?府中又不是没了长辈。
王熙凤陷入沉思,片刻后道:“看太爷意思吧,若太爷没有续弦的想法,这孩子估计得交给西府的老太太或我姑母养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