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弢与薛泮各坐在长榻两端。
这内侍来的猝不及防,他心存恐怕京中有了一二消息。所幸他提前做了准备,那吴肃的尸体薛泮见了,至于那姬妾也早被他处死。只要再施以钱帛,想这宫人不会为难他。
他示意章儿将准备的金银都呈上来,自己对着薛泮道:“毕竟是我等御下不力,还请少监替我美言几句。”
他心中对这容貌秀美的内侍实则很是不屑,往年宫中多有怪癖,这人也不知是不是攀上了刘直方得富贵。无论如何,只要他肯收下,这桩事就算平安过了。卫翕那里,为顾全大局他自然也不会再提。
这时屋外士兵禀报使君归了,“叛将一并捉了回来。”
薛泮立刻搁下茶盏,几人走出去,正与进来的卫翕对上。他面目肃着,不展笑颜,叫魏弢迎上去的笑脸有些尴尬。
“三郎,这位是薛少监。他不辞辛劳从京都赶来,传陛下口谕,要我等立刻进京。”
薛泮行礼道:“使君安。陛下久候,已经在京都准备盛大祭礼,到时还要赏赐使君。”
卫翕解下佩刀,跪地道:“卫翕有负陛下所托,叛将脱逃险酿大祸,伏请陛下赐罪。”
“你!”魏弢猝不及防,“三郎,你...”
他两相看,立马也跪了下来。“臣亦有疏失,御下不力,不敢领赏。”
卫翕身后,苍壁已将耶律璟带了上来,魏弢当即面色大变。
若言耶律璟对卫翕又恨又怕,却也认可他实力,而对魏弢便纯粹的多,小人猖狂,他心中恨恶,恨不能啖其肉吃起血。
卫翕道:“叛将在此,少监若有要问的尽可问来,也好同陛下细细说明。”
魏弢怒惧起身,“前因后果我俱向少监说明,此人心怀不轨,口吐恶言,少监又何必牢费心神。”
薛泮扫过卫翕身上血迹尘土,心中不免感叹此人依旧是当年模样。他道:“魏司马言是手下副将贪图美色一时失察让叛将逃脱...那副将因为惧怕畏罪自尽,莫非另有隐情。”
耶律璟口中绳索被松开,他恨意滔天,笑道原来是一出狗咬狗的戏码。卫翕,我且帮你一把。他对魏弢说:“什么副将,魏老儿,我那美姬的滋味可好?”
魏弢面上血色当即退尽,哆嗦着起身怒指他道:“污蔑,此为污蔑!少监不可信他胡言!”
耶律璟放声狂笑被带了下去,魏弢指着卫翕道:“三郎为何害我!莫非是担忧我抢你军功,你为我兄义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亦与你父交游,你怎能做出此等事来!”
卫翕依旧平静,“此事由少监决断,卫翕不敢隐瞒,若有降罪,卫翕欣然受之。”
薛泮讶异他竟会做到如此地步,那魏弢行贿于他,原是算准了他不会于他撕破脸皮。可这于陛下是桩好事,他本就忌惮卫翕与武阳王走的太近,若知晓他竟大义灭亲,即便是魏弢有罪在先,但武阳王真的能对卫翕不生嫌隙么。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摩挲,不知他真是大义如此,还是算准了圣心。
魏徵在门外将这一切尽数看在眼中。
这日夜里他独坐在台阶上,苍壁对卫翕说六郎君一人坐在台阶上饮酒。想是白日之事叫他心生忧虑。
卫翕坐到他身边,他抬眼见了他唤三哥,面上潮红已生醉意。
卫翕拿过他身旁空了的酒坛闻了闻,“你觉得我今日行事太无情了。”
“不不...”他嗫喏着,再也说不出其他来,无力低头其实自己心里就是这样觉得的。
“二叔行事先做错了事,可他姓魏,终究是魏家人。”又急急解释,“三哥,我不是说你不是魏...不不不,你是...”他越说越乱,懊恼抱着头,“你是我三哥,就算不姓魏我也和你最亲近。”
卫翕有些疼惜地在他脑袋上拍了拍
他抬起头,满是酒气的脸上一双眼神格外亮,“三哥,不论是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卫翕心间柔软,他亲眼见他出生,琴夫人生下他不久就亡故了,义父惧内,后宅之中只有他不是正夫人所生。此次带他一起来,也是因为收到义父来信,陛下要下嫁公主。青雀公主只有六岁,还要数年才能成婚,这样一来,他便要久居长安了。
魏徵抱着酒壶嘟囔,“我不想留在长安。”显然已经完全醉了。
卫翕亲自将他背了回去。
庄子上,扶光伤口被处理好,幸好只是些外伤,可即便如此放在女子身上已是十分可怖。她背上大片青紫,腰间颈上裹了纱布。柳娘伺候时眼泪珠子落不停。屋里的人该退了都退了出去,茯苓把外面的事都安排好,回来时与柳娘打了个眼色。
扶光没有睡着,听见声便睁开眼。
“处置妥当了?”
茯苓点头,上前小心坐在她身边,“那贼人就是进献的俘将,七娘真是受了无妄之灾。这些军士,人数众多,竟连个囚犯也看押不住,累的七娘受这样的苦。若非是...”她深吸口气,面色难看,扶光在她手上拍了拍。
“方才事情紧急顾不上,那卫将军留了话给仆人,说今日之事殊为歉疚,过些日子定登门致歉。”
“还是不要来的好 。”
茯苓一听便知她心意,若要追究,怕是罪名不轻。哎,毕竟是曾经救过七娘的,帮他一遭亦无妨,权当还了那恩情。
扶光合上眼无力地嗯了一声,茯苓见她是累了,将被子捻上来相叫她睡一阵。她突然睁开眼对角落里的人道:“这事不必要叫陛下知道。”
妙音捂着手看去,叫她眼里的警告吓得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