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丞追出去的时候,包间门口一地烟头,郭绵已经被宋时拖着走出去很远。
他不得不呼叫保镖,从前面将她们拦住。
山路上仅有稀疏的园林灯散发着微弱光芒,道路两旁的树木高大而茂盛,枝叶相互交错,使得光线相当昏暗,根本难以看清人脸。
保镖们怕拦不住最要紧的那一个,便多叫了几个人,举着强光手电,还牵着一条大狼狗,从下方包抄上去。
这阵势吓坏了宋时。
从知道了卷轴上的事儿,她就陷入巨大的焦虑和恐惧中。
郭绵在包间里时,她就像死刑犯等待枪响那样等待祝京的到来,靠香烟麻痹恐惧。
郭绵出来后,她也完全没放松下来,不敢相信这一关就这么过了,生怕夜长梦多,只想尽快逃离此处。
辛丞一追出来,她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没完!
她神经绷到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尖叫道:“你们想干什么?凭什么拦着我们?让开!”
“嚷什么嚷,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辛总让你们站住,没长耳朵吗?”
“中间那女的,兜里鼓鼓囊囊,是不是偷了什么东西?掏出来看看!”
保镖拿橡胶棍朝郭绵装帽子口罩的兜捅去。
这个粗暴的举动把宋时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别碰她!”她狂吼一声,小钢炮似的朝那人飞撞而去。
郭绵根本来不及拉住她,那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竟然也没躲过,被她撞了个正着,重重砸倒在地。
那人反手给了她一拳,她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昏死过去。
“宋时!”郭绵发疯一般扑上去护住她。
所幸此时辛丞及时赶到,大喝道:“住手!都滚!”
很快现场只剩一地狼藉。
瓜瓜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被人事不省的宋时吓到六神无主,“绵绵,宋时她怎么了?”
郭绵发着抖说:“快叫救护车。”
事情发展成这样,完全超出辛丞预料。
他烦躁地解开西装扣,俯身问郭绵:“最近的医院离这里有四十多里,救护车来得慢,山庄里有大夫,曾是三甲医院的急诊医生,资质齐全,我让他先来看看可以吗?”
郭绵吼道:“快叫!”
辛丞连忙打电话。
挂了电话一转身,一记耳光猝不及防得打在他脸上。
郭绵这一巴掌用了全力,手掌都麻了。
辛丞左耳嗡鸣不止,眼镜也滑脱下去,堪堪勾着另一只耳朵,挂在鼻尖上。
一只被遗落的强光手电就在他脚下。冷光自下而上,为他平添几分狰狞阴郁,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野兽,撕碎身边所有人。
然而,他只是扶正眼镜,平静地看向郭绵,“我以为,你引我出来,是为了向我求助。”
郭绵坦然承认:“原本是这样,但现在看来,你办事能力太差,不值得信赖!回去告诉你老板,想潜我,下辈子做个人再来排队!”
辛丞哑然失笑:“看来你真的是,记仇不记恩啊。不过,你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人生吗?你应该知道拒绝的代价吧?”
郭绵目光微颤。
辛丞向她逼近一步,循循善诱:“祝总喜欢征服天之骄子。因为天之骄子往往既不甘平庸,又不肯做小伏低,会不断在欲望和尊严之间挣扎。他享受的,就是这个扭曲人性的过程。其实今晚是一场服从性测试,为的就是剔除服从性高的人。你的拒绝正中他下怀。他会把你一寸寸逼进深渊,留最后一口气认错,到那时他给你点残羹冷炙,你都要感恩戴德。”
他毫无温度的目光掠过宋时、瓜瓜,最后回到郭绵身上,“你或许无所畏惧,可你的亲人、朋友,都会成为他驯化你的工具,他们会失去工作、破产、被网暴,甚至发生‘意外’,直到你跪下祈求他垂怜,他们的厄运才会终止。”
郭绵面如死灰,浑身僵硬。
瓜瓜知道她被吓到了。她们这样的守法公民,没有见过真正的黑暗。
这时急诊医生赶到,初步检查判断,宋时只要几分钟内醒来就没有大碍。如果醒不来,则有可能是脑震荡,需要送到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所幸检查完不到五分钟,宋时悠悠转醒,郭绵长舒一口气。
可下一秒,宋时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辛丞,失声尖叫:“郭绵你快走,他们会把你折磨疯的!你快逃啊!!”
郭绵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好,你别怕,咱们现在就走。”
“别急。”辛丞一把将她拉起,盯着她雪白的脖颈,将冰冷的双唇贴近她耳畔,“现在,请你告诉我,祝总的礼物,收还是不收?”
此时此刻,他完全褪去了斯文伪善的外衣,暴露出伥鬼的真面目。
他煞费苦心组织这个‘龙泉选妃’,为的就是取悦祝京。不知谁捣鬼,令他亲自邀约的贵客一一爽约,祝京已经很恼火了,若不能将郭绵带回去,他没法交代。他根本没想过帮她。所有善举,都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备,攻克她的防线。
瓜瓜终于信了,物以类聚,祝京身边,绝无善类。
笼罩在强权威胁下的郭绵,就像被鹰爪钳住的小鸡仔,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她咬紧牙关,倔强坚韧的眼神却被一滴泪冲得支离破碎。
辛丞伸手接住了那颗泪珠,露出一丝虚伪的仁慈:“人生本就是一场苦旅。至少他给你的都是顶级资源,能让你实现最终理想。”
“巧言令色!”
一声沙哑的怒喝乍然从身后响起,郭绵没来得及回头,便觉眼前一晃,一条黑影从身边窜过,接着‘嘭’得一声,一记重拳打在辛丞脸上,将他打得趔趄摔倒。
黑影旋即转身,拉起她道:“别信他,跟我走!”
他的手滚烫,呼出的气体简直就像蒸气,身上穿着病号服,脑后甩着一条毛茸茸的辫子。
正是从医院赶来的胤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