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恺也走到祝灵站的阴影里，拿掉口罩叠放在口袋，手也插进去，见面除了互相笑着致意外，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但自然地就开始沿山路往上。

【隔壁直播间逛过来，那边是话尤其多，还很多我听不懂，这里是一句声儿都听不到啊……】

【登对，太登对了，哑巴帅哥和哑巴美女，天生一对～】

【不说话是吧？那听我的，你们能不能莫名其妙亲一口啊？】

他藏在口袋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嗯？她为什么不说话？来晚了让她等太久吗？我没迟到啊……”

江知恺却没有表面那么冷静，他以为在恋综里他自己的态度已经够不专业了，这位姐跟他一样拽。

所以，是生气了吗？

他接综艺是经纪人安排过来增加知名度的，本身并不相信这种摄像头包围的处境里真的会有人找到所谓“爱情”，而不是演绎。

江知恺略有些纠结，节目上不谈恋爱是一回事，万一被误解故意迟到没素质，那就是另一回事，要解释吗？

余光里祝灵表情却并不紧绷，只是下颌微抬，目光专注地落在远处。

犹豫中，年轻男女并肩爬着石阶，明明身高差大半个头，每一步却都踩在同一个拍子上，默契极了地同时起落……

江知恺偶尔无论是快一步还是慢一步，最终两人脚步落地的时机都是相同的。

过分整齐的脚步声在这种山道里其实有点奇怪。

很快江知恺也觉出味儿来，反应了一下——

这人，好像在吸引他的注意？

他直接侧过头去看女孩的脸，想看出几分勉强，但自然光下红润剔透的皮肤却太吸睛。

祝灵早知道今天活动在户外要爬山，就根本没上妆，素着一张脸，因此看起来比之前更显小一点。

江知恺不想被人误解，另外跟比自己小的女孩僵持显然也不会是多么有风度的事情。

何况，他感受到对方委婉送上的梯子了。

收回视线，江知恺停下脚步，左脚鞋尖不自觉向外转了90度。

祝灵顿了一下，站到他的上一级台阶。

旋回身平视青年，脸上尤带笑容，仿佛在问怎么回事？

说！话！啊！

小狐狸无语，3344笑得抓狂。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一时稀稀拉拉的弹幕也热闹起来:

】就我没走吗？谁懂啊？她好漂亮！你快主动开口吧，我老婆你先哄一下】

【举手，我还在！偷偷围观两个犟种的爱情故事】

【笑死，就想看看他们俩什么时候开口，都是强心脏啊，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小江妈粉报道，我是真没想到，有天能在他身上幻视一些训狗文学】

“前面有个观景凉亭，我们过去休息一下吧，摄影师他们扛着器材应该都累了。”

江知恺破开今天的口子。

而这一场莫名的battle，双方都默契让它被抹去，都得到自己满意的胜果。

别说，这座山本身不高但山路环绕，但两人一路闷头走来，不知不觉，也已经来到三分之一的位置了。

两人沉默地坐到亭子里，江知恺从背包里取出水，犹豫了一下拧开瓶盖递给祝灵。

祝灵真诚道谢，几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轻且甜，任谁一听都知道主人心情不错。

江知恺是个歌手，对人的嗓音很敏感，他不自觉揉揉耳朵，按照腹稿打开话茬。

“今天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你一直等我了。”

标准不失礼貌的开场。

“没事，也没有迟到，不用在意。”祝灵善解人意，很配合地解释。

“我来时看到有志愿亭在赠香，一会儿要陪你去看看吗？”

先进来等了，不可能没走过流程吧？江知恺亲切提议。

“不用的，我看到你拜过了。”虽然已经去过，但你别甩锅。

……

歇了一会儿，两人起身继续前进。

接着两人无聊的年轻人，就眼见的风景、建筑开始进一步“热聊”。

好似进一步缓和了，但就是不讨论彼此。

直到再深入下去，可能细节就要上升宗教、历史等两个人共同的知识盲区，才消停下来。

***

可能江知恺并没有发现，现在是他一直在主动——

被逼主动怎么不算主动呢。

半山腰的位置有座百年的观音殿，视野也非常好，摄影组打招呼说想去拍些空镜。

他们都很配合，进去双手合十做了拜拜，临近中午，气温上升很快，两人出来在回廊吹风，檐角挂着的铜风铃音色很闷。

又迎来短暂的宁静，不过这次两人中却没有弥漫不自在，可能天地景色实在是好。

清醒这一下，反应过来的江知恺简直被自己非要在言语上争胜幼稚到。

不过他没感觉错的，对手跟自己一个思路，格外默契，并不相让，可谓是幼稚到一起去了。

嗯，那就没丢脸。

祝灵听见身边人轻笑一声，她也不回头，山间清风吹拂，人声渐隐，她其实很喜欢这种地方。

片刻。

“刚刚有许愿吗？”说话的人有着极为清澈的音色，今天已经听了很久。

她摇头，对方并不意外，“我倒是许了，但跟没有也一样。”

现在年轻人大多遇山则爬，遇佛遍拜，摆烂式迷信，少见有人虔诚，江知恺也一样，都在这里了，求个氛围罢了。

大概是青年的声音真得很悦耳，祝灵灵光一闪，想起她也修习过神道的法门，也算入了门。

这一道特点就是不依赖灵气和根骨以修神魂，只看信念、功德，但因为时灵时不灵的，很看人品，她用得很少。

她来了兴趣，“江知恺，我向来运气很好的，不如你试试向我发愿，我帮你向佛门发愿，要不要蹭一下我，看会不会实现？”

这个要求很突然，态度转变也很突然，江知恺转头求证。

就见祝灵双眼简直闪耀，正在兴头的样子。

不过不看眼睛，女孩样貌神清骨彻，山路台阶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一滴汗珠，山风一吹衣袂飘飘，还真是有几分唬人。

他别开眼，神色将信将疑。

祝灵伸手抓住他的背包带子晃了晃，让他看自己的眼睛，认真动摇他。

犹豫了下，江知恺放下矿泉水，转身双手合十面向祝灵，在心里尝试。

“……祝灵，啊，，，温度越来越高了，天气好热，不想爬山了……”

睁开眼，女孩笑吟吟地看着他，而他还维持着祈祷的动作。

就是江知恺也不免耳根一热，怀疑自己刚刚怎么会轻易被她指挥。

转头喝一大口水。

祝灵装模作样，学着他，转向自己的许愿对象，心底一片静默。

不远处摄影组大部队已经取好景，正招呼他们这边的四个人过去，继续上行。

江知恺正准备带祝灵去汇合，两人的跟拍已经出了屋檐。

这时林间起了一阵强风。

众人才陡然惊觉，从前一阵开始，空气闷得不正常。

而此时强风只是一个序曲，山林间树叶簌簌摇晃，铜风铃响得急又杂乱，头顶一时阴一时晴，这片山头迅速堆积了许多黑沉乌云，天地间恍惚又寂静一瞬。

“哗！”

“是骤雨啊。”

江知恺耳边响起轻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