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润眼神瞬间冷下来,唇角也抿起。
不动声色的模样泛出一层压迫感,让人有些恐惧不安。
可她却看不见般执拗站着,故意与他对着干。
于是他抬手在胸前怀抱,眯起狭长的眼,用更沉的眼睛打量她。
这态度别人可能不懂,但对于亲眼目睹他将竞争公司搞破产后还面不改色问对方今天开盘情况的Kevin来说,再熟悉不过,自己虽然对沈栀好奇,但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刚打算出面协调,未料沈栀再次不知死活推过去。
还发出一个轻轻的,“嗯?”
顷刻间,办公室空气像被抽干般,只剩窗口随冷气摆动的窗帘,和僵持不下的两人。
前者揣着手,眸子微垂,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后者不卑不亢扬起下巴,皮笑肉不笑。
氛围诡异又紧张,像两把最锋利刀在来回博弈,谁也无法插手。
他看得也没了主意,只能挠头发干着急。
而沈栀这边,她怕他,也明白两人关系见不得光,但她就是不喜欢被轻视的感觉。
高中分科因为坚持转理,班主任指着她鼻子说女孩怎么可能学得过男孩,她就学到呕吐,硬是以理综年级第一去了理科班,狠狠打他脸。
还有沈长洲为还钱逼她陪酒生意伙伴,她不愿意,就打她耳光骂没用,然后她捂着发肿的脸在他必经之路上扔玻璃球,让他摔得鼻青脸肿。
她从不是好人,轻视她的人,她都要针对。
而这次是谈润。
他对她很好,给最优渥的生活,支付她一辈子都赚不到的生活费,却像只无形的手,随心所欲地操控她的生活。
但这不代表她身上一根骨头也没有。
要不是家道中落,她才不会在这儿和他纠缠,还每晚心甘情愿被压折成他喜欢的姿势。
但渐渐的,她还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睫毛轻轻颤抖。
而谈润这边,扫眼几乎抵到胸口的印章,和她皮笑肉不笑的浅色瞳孔,眸底情绪复杂波动,下颌线收紧,似要发作,可瞥见她轻颤的睫毛,和那封信,沉默许久。
最后薄唇抿紧,似做了什么决定,敛去些冷意,拿起印章迅速落下,递回去。
沈栀向来懂见好就收的道理,笑着接过,“谢谢谈总。”然后拿起沙发上的包开门离开。
动作一气呵成,背影潇洒又自在。
而这古怪又让人震惊一幕,将沙发上一直忧心忡忡的Kevin看得目瞪口呆,等门合上的瞬间,不可思议看向谈润。
只见他身形颀长,眉眼锋利,肩线宽阔笔直,袖口考究地卷到手臂,冷清又矜贵,确实是他如假包换的大学同学。
但刚才的事……他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法国读书时,他除是教授最津津乐道的学生,私下还是商业俱乐部组织者,爱好“猎杀”上市公司,喜欢跳伞,滑雪,潜水等极限运动,是个集聪明与暴戾的天才疯子。
刚才居然在一个小职员面前……低头妥协了?
不对,肯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可他又说不出来,指指门口,又指了指他,犹豫半天还是问出,“Léo,你和那个漂亮女人是什么关”
还没说完就收到白眼,立马懂事闭嘴,以前读书时他可没少见识过他的坏脾气。
接着听他开口,“她叫沈栀。”
嗯?他什么时候这么尊重爱慕者了。
抬头看他从自己手里夺过信封,走到窗口打开。
他是典型的高眉深目,浓颜轮廓,迎着午后阳光,看起来强势又精明,似在看什么跨国合同。
种种反常表现,他更觉得不可思议,起身走到他对面,“Léo,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正常啊?”
谈润没回答,继续看,只是越看眉心皱得越厉害,然后回办公桌,打开抽屉拿出份合同,似乎在核对什么。
这么认真? Kevin顿时玩心大起,开始调侃,“其实我看沈小姐也是姝颜秀丽,美得让人心动,如果你们没关系的话,我打算”
“离她远点。”
“哦?为什么。”
看他那副贱样,谈润不耐烦拿起桌上咖啡杯,“砰”一声砸过去,Kevin飞速侧头躲开,然后惊喜又老实地坐回沙发。
对嘛,这个性格暴躁,性格极其不稳定的才是他,哪有这么斯文寡欲,修身养性。
“说你找我的原因。”他问。
“我的酒庄不能没有你。”
他脸色骤然变冷。
“不然我没办法”给姐姐交代,见他难看的脸色,急忙改口,“就吊死在这儿。”
“……”
看还是没用,准备打感情牌。
“等会儿。”他打断,然后盯着手机思索片刻,去阳台拨电话。
几分钟后回来,“我同意。”
“这么爽快?”
“但要临时加一个人。”
Kevin想到他和沈栀之间的眼神交汇,虽然没有确切答复,但作为情场老司机,他实在太懂,“哦,我知道,是女人。”
说完看他没否认,指着沈栀之前坐过的位置,“是漂亮聪明的沈小姐吧,放心,我马上就打电话给助理安排她的专属”
“不,她姓方,叫方彤。”
谈润轻声纠正,说完把信与合同一起放回抽屉。
“什么??”他惊得直接站起来。
而比他还惊讶的,是站在外面的沈栀。
她双眼微睁,看眼自己准备叩门的手,刚才下楼才想起信的事没交代回来准备提醒,没想他这么快就拆开看了,完事还要带方彤去参加酒庄庆典。
她不懂他的操作,也不明白他的想法。
因为很长时间以来,两人都是床上交流,不聊过去,不讨论未来,只享当下。
可仔细回忆那天,他对方彤根本没表露过丝毫那方面意思,甚至为不被纠缠还专门带上自己。
所以他想干什么,还是出于什么目的。
总不能是男人骨子里那点贱毛病性犯了,被人随便夸几句就飘得找不着北了吧?
如果是,那接下来是准备两边跑,还是将自己换掉?
她不知道答案,也莫名不想知道。
掐了掐手心,男人都是狗屎,他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更是狗屎中的狗屎。
想了想,打开手机看眼余额,很漂亮,但可以更漂亮,她本来就是求财,也早有心理准备,收回手,熄灭想敲门的心,转身下楼离开。
可Kevin就远没有她淡定,张嘴惊呼。
“方彤又是谁?Léo,你以前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怎么现在回国玩得比我还花,左一个沈小姐,右一个方小”
谈润皱眉刚要开口,外面传来句礼貌问候。
“沈小姐,中午好。”
而这话出自从楼下上来的贺彰,他提着公文包上来送文件,看见沈栀习惯性打招呼。
沈栀听见后,像被定住的木偶呆滞在楼梯口。
尴尬摸了摸鼻子,她第一次觉得太礼貌太懂礼仪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因为她现在是在逃离,掩耳盗铃其他女人存在的可能。
但打招呼了,里面肯定也听见了,折返回来什么都没说反而显得她心虚,这可不是平时的她,唇角微扬,和以往一样自信应答。
“你好。”
然后等他离开,退到办公室门口,大大方方敲门进入。
进去看见办公桌上的信,走过去看着他,平静开口,“我下楼想起件事,信不是我写的。”
他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看这么平静她长舒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可到门口,一只长手拦住她的路,男人蓝色眼珠打转。
“沈小姐,你刚才应该听见我们的谈话了吧。”
她没否认,不过男女感情而已,他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做什么,她都不在,但碍于当事人在,她不能太明显,浅浅微笑,“所以呢。”
“所以我想邀请你参加我家酒庄五十周年晚宴。”
沈栀有些意外,竟然没用方彤说事,但目的显然也不单纯,刚要拒绝。
“有香郁鲜甜的黑皮诺,葡萄园,法式古堡,地下酒窖,走之前送祖母绿蝴蝶胸针。”说最后一句时他低头凑她耳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极快补充。
她眼里闪过惊讶,她曾在别墅展览室见过类似款式,价格相当不菲,怀疑看去,Kevin给与肯定的眼神,她有些难以置信,但想到能跟谈润成朋友,还是酒庄少东家,应该假不了。
她抿了抿唇,有了这个,再加上拿分手费,就算他以后真和方彤在一起,她的生活只会过得更潇洒。
男人而已,不行就换,她才不在乎呢,唇角勾了勾。
但这事显然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转头将目光投向办公椅上的男人。
他冷脸,“不行。”
果然是这样。
“为什么,以我个人名义邀请都不行吗。”Kevin强调。
他打量她身上一圈,吐出,“她不适合。”
“为什么,沈小姐聪明又漂亮,我觉得非常适合啊,而且你不能因为自己有别的娱乐活动,就限制别人的正常社交啊,”Kevin说完看向沈栀,痞气一笑,“对吧,沈小姐。”
他本就是蓝眼珠,眯起眼睛别有异国情调,沈栀突然觉得他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刚要笑着配合。
“咳”,主位上严肃清咳,她立刻收起笑容。
谈润这人有时就这样,只许自己这个州官放火,不许她小百姓点灯,但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咬着唇,再次眼巴巴望过去,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回多了几分期盼和渴望,像只狡黠又可怜的狸猫。
这样凝视好一会儿,他都没动静,要放弃时。
“过来。”他手放在办公桌上,食指敲了敲桌面。
不清楚他想干什么,但这一年以来,她早习惯听他命令,蹙着眉慢吞吞走到他对面,他眉梢轻挑,“就那么想去?”
不然呢,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珠来回打转,他立刻心领神会。
“好,去也行,但要跟在我身边,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