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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

难得的休息日,黎初弦睡到日上三竿,和应芷去湖边吃早餐。

沿湖的木质栈道旁杨树垂柳交错,树下阴凉。

黑天鹅在平静的湖面游弋,喙啄着羽毛。

早餐是港式早茶。

黎初弦吃得少,一碗清粥下肚外加两只虾饺,饱了。

随手拿出平板处理工作。

吃着蟹黄拌面的应芷抬头,“吃这么点就饱了?你修仙呢?”

修长的手指过着系统流程,随意答道:“十点多了,一会该吃午饭了,吃太饱吃不下。”

应芷嗤笑,“不存在的,我难得回国吃顿好吃的,一天能五顿。”

“我劝你也别吃太饱,约了十一点的spa。”

“诶?吃个早餐也要工作的人还有空spa?”

“那我也不能是一个只会为集团挣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机器人吧?”

应芷看了一眼她油光亮滑的及腰长卷发,卷发的弧度都几年如一日,一看就是花了心思保养的。确实不是纯纯的顶级牛马,还有时间爱美。

吃着服务员第二轮送过来的东星斑鱼片粥,应芷随口问:“明年的工作重心在哪?”

“深城啊,”划着平板的手没停,她头也没抬,“未来五年深城有一个高级度假村项目,基本重心就在深城了,不过深城跟港城相邻,影响不大。”

黎初弦似乎反应过来,关了平板放在一旁,端起锡兰红茶纯手工冲泡的奶茶慢悠悠地喝,“你之前不关心我的工作啊?现在怎么突然关心上了?”

如果不是应芷全家都是搞艺术的,黎初弦都怀疑她是不是想当商业间谍?

应芷:“我还是关心的,你好好挣钱啊,我明年有个画展缺个投资人。”

黎初弦放下茶杯,一脸不信:“你的画展缺投资人?”

应芷十七岁的时候一幅《祈祷》拍出了两百万,少女画家的名头横空出世。

之后多年中没有一幅画是低于两百万的,她开画展想投资的人得从这里排到去维港。

“这不是给你一个投资机会么?回报你当初砸钱让我一战成名。”

黎初弦诧异,“你知道了?”

她明明隐藏得很好来着。

“咱们这一行的不都是这样吗?”应芷嗤笑,“而且我自己有多少斤两我自己不知道吗?一个寂寂无闻的学生,说好听点是画家,难听点就是破画画的,我那幅画加上我打包都不值两百万啊。”

除了黎初弦背后偷偷砸钱,她想不出还有谁?

难道她真的相信自己是什么少年天才吗?

“扯远了,是这样的,因为这个画展我上一年就去了陲城一个偏远寨子采风。谁能想到这个寨子偏僻得无与伦比,我带着助理团队飞机下来转高铁再租车,去到还爬了一个半个小时山真的绝了。虽然偏僻但是那个地方的风景真的绝了,而且民风淳朴,你要不要考虑做个旅游项目啊?主要花钱在那里修条路我下次去不用背着东西爬得要死要活。”

黎初弦笑了,“怪不得让我好好挣钱,你特么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啊。”

“资料发你邮箱了,你有空去实地考察一下。”一锤定音。

忙里偷闲的周末度假结束,黎初弦又投入了开不完的会中。

应芷这次回港城是准备国内开画展事宜,谈妥就要马上走,说换个地方采风。

忙到脚不沾地的两人在港城机场十五分钟吃了一个m记饯行。

啃着汉堡包的应芷含糊道:“话说你这么忙还特意过来机场陪我吃快餐,我有点感动。”

黎初弦一句话撕碎了两人间的友好氛围:“你感动得太快了,我要去苏黎世出差,湾流已经在等着了。”

应芷咬掉最后一口汉堡包,皮笑肉不笑:“有私人飞机就是好哈。”

“没办法,我妈咪喜欢送这种礼物。”她亲爱的妈咪庄女士,对奢侈品毫无兴趣,这些年的投资分红利滚利,在她十六岁的时候送了一架湾流G650,十七岁的时候送了一艘乐顺绿洲,十八岁的时候送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这三份礼物直接冲上热搜,网上一大堆人问庄女士还缺不缺女儿?

庄女士低调,礼物送完直接飞北欧度假了,媒体想找人采访都找不到。

黎勐黎董事长就比较惨了,连续三年黎初弦生日月的每天上下班都一堆媒体堵在黎氏集团门口问他送了什么给黎初弦?

“你妈咪喜欢送这些,那你爹地送了什么?”应芷喝着冰可乐问道,随后突然想到,“不会是送股权吧?”

她在黎初弦似笑非笑的脸上看到了肯定的答案。

“能告诉我,你有什么投胎技巧吗?”

登机时间到了,黎初弦拿起包包起身,残忍地告诉她:“没有。”

港城。

黄昏的时候下了一场秋雨,入夜之后雨停了,海边的风却还带着寒意。

半岛游艇会的码头。

嫩模和小明星们穿着漂亮又暴露的晚礼服,踩着高跟鞋有序地站着,在秋夜的寒风中等着登船。

有人用手掌搓了搓手臂,用冷得发抖的声音问:“不是说宴会在游艇会吗?为什么要出海啊?”

“经纪人没有跟你说吗?要去海沙岛的私人会所。”

纪舒月愣了一愣,小声说:“我没有经纪人。”

在场的都是不出名的十八线小明星,更不乏刚入行的新人,大家都不认识,也没有闲聊的意思。

故而场面又沉默了下来。

纪舒月看大家不出声,又问:“海沙岛私人会所和游艇会有什么区别啊?”

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像看傻子。

半岛游艇会是陆氏旗下的私人会所,拥有私人游艇并停泊在半岛才有资格入会,所以会所里的会员都是富人中的权贵。

两年前,陆岑拿到海沙岛的开发权,在岛上打造了一个私人会所度假村,名副其实的销金窟,能去海沙岛会所的会员更是权贵中的上流。

据说里面金碧辉煌,连厕所墙壁上贴的砖都是纯金的,会所里古董字画和装饰不计其数,酒窖里的每一支酒都是外面喝不到的存在。

里面的贵客,随便攀上一个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而今晚,据说那个鲜少出席宴会的陆氏总裁也在。

她们的邀请函都是经纪人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不知道那个没有经纪人的单纯小傻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家都没理她。

游艇靠岸,寒风中吹着的穿着清凉的美女们迫不及待地登船。

夜里的海沙岛就像黑夜里伫立的明珠,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灯火通明。

岛上唯一一栋建筑是三层的仿中世纪城堡,门口喷泉里屹立着一座阿佛洛狄忒雕像,门厅墙壁上嵌青铜美人鱼壁灯,穿着女仆装的侍应生端着托盘整齐地站着。

棋牌室里,长桌上牌局正热闹。

桌上的八个男人正玩着□□,旁边零散几人站着看。

女孩们一进门都熟练地拿着酒杯打招呼,坐在男人身边调笑倒酒,温柔小意地喂着水果。

只有纪舒月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也没人理她。

牌桌上基本所有人身边都坐着女伴,只有一个男人身旁的位置空着,大家似乎都默契避开,不敢上前。

惯常来这种场合的人都知道陆岑不喜身边有人,不允许女人近身。

但是第一次来的纪舒月不知道,她紧捏着手里的酒杯,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矜贵的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隔着金丝边眼镜,她沉溺在他平静的目光之下,无端生出了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上前一步。

男人修长的手指翻开扑克,垂眸看了一眼底牌,随后丢在桌子中央,轻轻吐出一个字,“弃。”

明明是弃牌,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一瞬间,勇气消失。男人没再看她,她伸出的脚也收了回来。

她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牌局依然继续。

发牌的荷官细腰长腿,穿着银色的吊带流苏短裙,在金碧辉煌的灯光下,裙摆流苏摇晃,白皙的腿隐隐约约。

“苏总,还跟吗?”荷官轻轻一笑,吐气如兰。

被叫到的苏齐被她的轻笑晃了神,连忙说道:“跟。”

旁人打趣道:“苏总什么美女没见过啊,竟然看我们的发牌美女看直了眼。”

苏齐身边的小明星也趁机娇嗔,“就是啊,妙妙还坐在你身边呢。”

“你得坐苏总怀里。”

“那苏总还有什么心思打牌啊。”

众人调笑。

被开玩笑的苏齐也跟着笑。

下一轮,陆岑无声无息地弃牌。

连续两局第一轮就弃牌,不像陆岑为人,坐在他旁边揽着女人的江埑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平静回视,端起威士忌一饮而尽。

站在后面的侍应生上前把酒满上,然后懂事地退回原本的位置,生怕自己身上的香水味亵渎了神祇。

这个局是江埑攒的,他前些日子买了个科幻剧本,打算做大制作电影,最近在到处拉投资。

现今也在选角阶段,所以娱乐公司都让旗下的小明星过来给投资商刷脸,不敢肖想主角,就看能不能拿下一个小角色。

陆岑之前已经明确拒绝了江埑,因为陆氏明年的开发项目重心是深城的蓝海湾和陲城的阳陵古城,他对江埑的这个小项目没什么兴趣。

江埑也很意外陆岑今天会到,不过是意外惊喜,因为原本有几个投资商已经拒绝他了,听到陆岑有兴趣又接受了。

今晚都坐在了这张桌上。

陆岑来这个局不是因为又对江埑那个电影感兴趣,而是在场的其中一位意向投资商,手里有一块蓝海湾半岛的地皮。

下一轮牌局开始,陆岑跟牌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弃牌,几轮过去,只剩下陆岑和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已经年过半百,却保养得宜,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调笑道:“看来陆总手里的牌很大啊。”

陆岑也勾了勾唇角,“盛总手里的估计也不差。”

两人似乎都没有放弃的意思,一直往上加码。

盛荆山按着手里的牌,笑道:“陆总想要什么?”

“据闻,盛总手上有23号地块。”深城蓝海湾半岛的23号地块。

盛荆山很意外陆岑怎么知道的,这块地是他亡妻的嫁妆,早些年他岳丈买下的,一直想要发展,但是没什么机会。

陆氏和黎氏准备开发蓝海湾半岛他是知道的,也想趁此机会加入分一杯羹,之前黎初弦有找他聊过,两人一拍即合,再过一下细节基本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但是按陆岑的意思,他只是对地皮有兴趣,似乎不打算带他玩。

盛荆山笑意更浓,“对不住了陆总,我另有打算。”

陆岑也笑,神色平静:“既然如此,开吧。”

盛总翻开自己的牌,四条A带2,他笑着看向陆岑压着牌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岑身上,他翻开,红心同花顺。

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盛总爽朗大笑,“确实是好牌。”

指腹按在牌面,他勾唇一笑:“盛总改变想法的话,随时找我。”

陆岑起身离桌。

会所二楼走廊,暗紫色的地毯繁复的花纹交织,墙上挂着一组维多利亚时代画家格里姆肖的夜间港口。

银色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寂静无声,走动时裙摆流苏晃动,云芮敲开休息室的门:“陆总,回半岛的游艇已经准备好了。”

刚刚在牌桌上的美女荷官,摇身一变成了海沙岛会所的负责人,尽职尽责地给老板安排回港的事宜。

陆岑放下办公平板,站起身扣起西装扣。

路川上前把平板收拾好,放在公文包里。

云芮关上门,看向陆岑:“盛总这边,需要我再去交涉交涉吗?”

陆岑:“不用。”

云芮不解。

陆氏和黎氏都是房地产起家,两家集团越做越大,包揽了港城的码头机场住宅写字楼商场,港媒说是两分天下指的就是两家的产业基本平分港城。

如今港城发展得差不多了,两家都向深城延伸发展。

深城的蓝海湾半岛就是两家看上的,现在就看谁拿到开发权了。

蓝海湾半岛项目现阶段是收购地皮,黎氏对这个项目也很有兴趣,据她所知,这个盛总已经接触过黎氏集团的黎总了。

为什么他们陆总还不急?

云芮是国内顶尖大学数学系出来的,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陆岑做事,她和路川一明一暗,算是很好的搭档。

故而路川耐心给她解释,“盛荆山打算和黎氏一同开发蓝海湾半岛,他用这个项目背书向银行贷款。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笔贷款是不可能批下来的。”

“那盛荆山也不一定选择把地卖给我们,也可能卖给黎氏。”

路川微微一笑:“盛荆山的公司有一笔款项即将到期,银行不下贷款,按照他公司目前的现金流状况,他还不上这笔款。而很巧,这笔款项欠的是陆氏集团,如果他愿意卖地,我们可以再放宽三个月还款期。”

捏住了命脉,盛荆山别无选择。

大概一周后,他就会主动找过来了。

二楼休息室安静,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一楼的嬉闹声传来。

陆岑离桌的时候,牌局就散了。

有的三三两两打起了斯诺克,有的已经抱着美女上三楼的休息室了。

更有一起喝酒猜拳的。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只有纪舒月在这里格格不入不知所措。

和几个美女一起陪老板喝了几杯之后她就躲进了卫生间,金碧辉煌的卫生间确实如外面所言连壁砖都是金的,她上手摸了摸,在想不怕被扣下来拿去卖吗?就一块都能值不少钱吧?

但是随后一想,这里是个海岛,扣下来也拿不出去……

而且,来这里的人都非富则贵,谁看得上一块普普通通的金砖啊。

她慢吞吞地上完厕所洗了手,旁边蓦然递过来一块擦手纸,她吓了一跳。

女仆躬身微笑,指了指顶级调香师定制的护手霜。

纪舒月心想服务态度真不错,她想到什么,随即问道:“你们这里的船几点一班次啊?”她想回去了。

女仆摇头:“不太清楚。”

她有些失望,道谢走出了洗手间。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纪舒月猝不及防被压在墙壁上,刚上张嘴,男人满是酒气的鼻息落在她胸上。

她奋力推开,大声尖叫。

喝得七荤八素的男人大笑,手捏在她胸口,“还挺大的,今晚就你了。”

“你特么的是谁啊?”她抬起手想甩男人一巴掌,被男人大手握住按在墙上。

男人冷笑:“出来卖还想立牌坊啊?”

她大喊着救命,希望洗手间的侍应生可以出来救她,但是无论她怎么喊都没人理会。

男人空着的手已经拉开她裙子上的吊带,她知道自己今天要完了,眼泪夺眶而出。

“周总。”冷漠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纪舒月泪眼婆娑地看过去,是牌桌上那个矜贵的男人。

压在她身上那个叫周总的男人松开了他,谄媚地上前跟男人打招呼,“陆总,好久不见了。”

纪舒月连忙拉起自己的裙子,把走光的部位遮上,泫然欲泣。

“周总这是?”矜贵的男人随口问道,目光甚至没有瞥她一眼。

周总谄谀一笑,“她在跟我玩欲擒故纵。”

纪舒月朝他们摇了摇头。

陆岑身后的云芮上前一步,“周总,我们这里讲究你情我愿,咱们不跟不懂事的计较,走,我跟你再去喝几杯。”

周总虽然不情不愿,但也不敢忤逆,无奈地跟着云芮走了。

上位者想玩女人,低位者想要权势,心甘情愿的事说到底也是资源互换。

陆岑对这种交易方式不置可否。

但说到底,也该是你情我愿。

温文尔雅的男人带着助理转身离开。

今晚的牌桌,纪舒月没有勇气上前,但是这一刻,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急急地跑了几步跟上,“你可以带我回去吗?”

恳求的语气我见犹怜。

西装革履的男人停下步伐,头也没回,又继续往前走。

她失望地垂下眸,男人身旁的助理叫她,“跟上吧。”

陆岑的游艇装潢跟他本人一样,性冷淡风,灰色的手工缝制真皮座椅,白色的大理石圆桌,整个空间都是黑白灰,与海沙岛会所的金碧辉煌南辕北辙。

唯有桌上的水晶花瓶上,一株紫色的风信子娇艳欲滴,在这无彩色的空间中增添了一抹艳彩。

纪舒月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自在,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不是我又当又立,是朋友让我来的,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也没应话。

恰好这时,路川端上千年老树普洱茶。

“纪小姐也是个成年人了,应当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是说朋友给你一张邀请函,你什么都不了解就来了。如果不是陆总路过,出了事无论你是打算忍气吞声还是报警处理,你所受的伤害都无法挽回。”

路川递过她来时被收走的手机,给她带了一杯茶,她感谢接过,没再说话。

一路上,她捧着茶杯坐立不安。对面的男人却淡漠出尘,安静地翻着手里的英文书籍,她甚至连封面的英文都看不懂。

她刚刚还在想,她是不能接受不正当关系吗?其实不是的,如果对象是对面这个男人,她甚至欣喜若狂。

但是时间渐渐流逝,她愈发明白眼前的人是她无法肖想的。

陆氏的总裁,出身豪门毕业名校,有权有势,甚至看的书都是她看不懂的英文原版,她凭什么觉得他能看得上她,只因她是空有美貌的花瓶吗?

“陆总,靠岸了,车已经备好。”路川起身。

纪舒月的浮想也被打断,她慌忙站起来。

男人放下书,拿起一旁的金丝边眼镜戴上,周身冷冽被掩盖在镜片之下,又恢复之前的温文尔雅。

“今晚真的很感谢你们,对了,我叫纪舒月。”

不知道哪个字触发了他的思绪,陆岑脚步顿了顿。

今夜层云交叠无月无星,他却想起了她。

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陆岑:glacier(格尼斯)酒庄今年的新酒送过来了,明晚一起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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