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出不同，甚至很想把他留下，是因为此。

不过曲挽檀到底没说出来。

想来有他在身边做伴，朝瑶就不会遭受太多的恶意攻击。

他也不会那么孤单。

刚入宗门，就找到了患有一样症状的病友。

谢灵徽五感远比正常修士敏锐，发生危险，也是他第一个察觉，最初，他说出自己想法，旁人目光总是抱有警惕、怀疑。

他已然习惯了，最初还会解释，最后，厌了。

可是她刚刚的表现……

谢灵徽心不受控制地悸动了瞬，她难道和自己一样？也察觉出了异样？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这般在意这个。

“她——”

本想再说朝瑶，思绪骤停的一瞬，他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他还不知道曲挽檀的名字。

谢灵徽有瞬间的沉默。

曲挽檀猜到什么般，浮出温和笑意，好脾气地道：“朝瑶。”

他的性子从外表就可略窥一二，他应当没什么朋友，平日里也不知该如何与其他人成为朋友。

刚刚那声停顿，表明了很多东西。

他许是想问朝瑶的名字却不好意思，她愿意帮助他走出第一步。

谢灵徽怔然又诧然。

刚刚浮于心间的念头，好像并非他单方面的自我猜测。

朝瑶……名字倒是不像她的性子。不过人不可貌相，名字也不能代表什么。

谢灵徽微颔首，“我记住了。”

朝瑶。

他在心里重新念了遍这个名字，只觉声音如果出口，周遭都要浮满摇曳的银白色月光。

他说话时，尤为认真，听得出他的真心。

曲挽檀却又陷入另种犹豫，也不知道朝瑶愿意不愿意承认这段关系，他们会成为很好的病友吗？

又或是，她想和他在朋友外，再开辟出另一种全新的相处状态。

凝冰潭内的鱼脱离原水，无法长时间存活，曲挽檀委婉问过谢灵徽，是留是走。

谢灵徽顿了瞬：“我在这守着。”

他心中总有不安。

而源头是躺在床上的少女。

曲挽檀走出的瞬间，屋内本祥和的氛围渐渐冷下来，恢复以往的清寂。

谢灵徽对朝瑶无意。

朝瑶对他也无意，又不能随便干涉剧情，干脆补觉。

好香，周围的一切都好香，好似被曲挽檀抱着睡。

系统大松一口气。

这祖宗，可算消停了。

如今第一剧情点即将完成，男女主完成初见，正式进入感情的萌芽阶段。

待关系稳定下来，就要进入第一个剧情支线，白月光的青梅竹马男二出现，开始恨海情天模式，届时会出现无数爱恨纠缠、你落泪我崩溃，无数催心泪下，你护我、我救赎你的名场面。

它很期待。

女配再强，也强不过原著之力，

做系统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谢这个曾让它头痛无比、悲愤万分的莫名力量。

夜深，院外。

曲挽檀守在炉子前，小心维持着灵火强度，寸步不肯离开。

她已经很愧疚了。

朝瑶的伤是因她而起，不管朝瑶接不接受，她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她想把自己能给予的最好东西，都给她。

她愿意承担此事的所有后果，即便来日宗门要因任务一事罚她。

夜深。

曲挽檀凝视着眼前跳动的细小火苗，脑中浮现的，是前几日，家中给她递来的消息。

他们说，家里费尽千辛万苦，终在裂幽谷找到一株变异藤曼，于她修行有益，特来告知。

她修行将到重要关卡，变异妖藤会让她突破的把握大幅提升，但草木向来难开智慧，每每现身，都是力量超凡的大妖，藤妖又狡诈擅隐，苦寻两年，始终未得。

她本欲亲自去，但阴差阳错，去的人最终变成朝瑶。

神思飘远，不知落在何处，曲挽檀注视着跳动的火苗发起呆来。

鱼汤炖了整夜，内里加了她买来的许多滋补药材。

这一锅，将她的灵石花的七七八八。

灵草翻滚，蕴藏在其中的药力逐渐被火苗逼出，再与鱼汤融为一体。

清晨，天光破晓，药膳终成，曲挽檀顾不得精神上的疲态，检验下鱼汤状态，待闻到气味的瞬间，曲挽檀：“……”

朝瑶睡醒，只觉神清气爽，但不知道为什么，右眼莫名优点跳，让她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它让系统加载剧情。

系统昨天守了一夜，露出疲态。

女配没闹事，男女主无人打扰，一切都很圆满。

朝瑶情绪倒是不怎么样：“你要笑，也不要崩人设，好吗！”

你现在叫霸鸡。

系统：【咯咯咯——】

朝瑶：“……”

【今日可以半自由发挥，但前提是，你要完成恶毒女配的任务。】

朝瑶毫无诚意：“哦。”

“白月光在吗？”

【没有，她在给你炖汤。】

朝瑶心道，终于到她出手的时刻了，她抖了抖尚带电流感的身体，感觉逐渐找回身体控制权，顷刻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任务还没完成。

她抬起眼皮，向男主看去，忽然发现，他长得，真挺不错。

鼻梁高挺，眼偏长，眼尾又微微上挑，配上剑眉，从外貌来看——

朝瑶发挥卓越的想象力：“他很像一个人。”

系统：【谁？】

【人。】

【？】半晌，它意识到什么：【？？？】

你骂人，还挺委婉。

系统很想向天嘶吼，剧情再崩真的要废了啊！！！

但落在实际，它只能说：【男主现在对你没恶意。】

“你看我眼睛，上面有两字。”

【？】

“闭嘴。”

【……】

谢灵徽觉得朝瑶很奇怪，他此刻，竟又在她身上察觉到如同昨晚般的沉默的喧哗。

他昨晚不动声色问过“朝瑶”，她和眼前少女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原因更是狗血巧合。

他很难相信，眼前的少女是抱着好心善意来接近“朝瑶”的。

谢灵徽抱剑起身，来到床前，微微垂目，与床前少女对视。

他眸子微凛。

他准备替“朝瑶”抹平不该有的麻烦，太善之人，容易被人欺。

反正这类事他也没少做。

从成为衣云衫之子那刻，除魔卫道便是他一生之责，“魔”并不限于妖怪，恶人也是其中之一。

她出现的那般古怪，还是在符咒将生效时露面，很难说是想救人还是害人。

谢灵徽语气幽微而冰冷：“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接近朝瑶，都不建议你伤害她。”

一个先前还充斥着些许少年感的桀骜之人，转瞬间就沾染上了冰冷冷的阴沉。

但这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前半句。

朝瑶定了定，又定了定，“？”

“鸡，你听见他刚刚说什么了吗？”

系统：【…………】

不是，男主你怎么回事啊啊啊！你怎么这么中看不中用！！！你个废物！！！！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活该你日后沙漠求生、海洋探险、冰川攀岩来追妻。

朝瑶没想明白，这男主到底要干什么，上来和她来这一套，怎么，犯了古早文男主都会犯的病，哪个女配不爱他，他就追哪个女人？

见她不答，谢灵徽冷笑，自认戳中她痛处，掘出她掩藏在深处的恶劣小心思，更凑上前，微微弯身：“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能揣测的，你只要记住，你若在她身旁行恶事，我定不饶你就是。”

朝瑶脑袋冒出个问号，原来你到现在连白月光叫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这——这啊？

她把语言凝练到极致，嘲讽系统，贴脸开大：“你，男主，智障。”

系统：【…………】

房中，二人对视，朝瑶微笑：“你放心，我不会伤害朝瑶的，我甚至可以对天发誓。”

说完，真对天发了个毒誓。

谢灵徽微蹙眉，一双黑润润的眼，与她的眼对视，似是不相信她这般轻易应下，不知多久，再未察觉到接连几次感知到的异样。

门外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谢灵徽不动声色收起目光，又慢慢起身，在曲挽檀进门瞬间，本尚深沉的目光倏然退去。

朝瑶笑得想死。

这男主，怎么比自己还中二，还戏精。

怎么，要比演技吗？

曲挽檀端着两碗汤走进门，见两人一坐一站以及稍显凝滞的氛围，心空白了瞬，还以为他们进行了无声的争执，但仔细窥神色，又觉不像。

不过她注意力很快被坐着的人吸引走。

方才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此刻才想起另一桩事。

她弯眼，一瞬间仿佛活了过来，快步走去：“朝瑶！”

朝瑶？

朝瑶！？

谢灵徽身子滞住。

朝瑶！？？

他刚刚、他刚刚——

他愕然向后看了眼，见曲挽檀捧着汤，如蝴蝶般，掠过她，来到床前，惊喜道：“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朝瑶看着谢灵徽在瞬间变得僵硬的身体，真诚道：“我感觉非常非常爽。”

意识到朝瑶在内涵什么的谢灵徽：“……”

他脸变成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色。

曲挽檀没有纠结朝瑶的用词，把汤拿出，给她和谢灵徽一人一碗，她站在谢灵徽身旁，给朝瑶介绍：“这是新拜入蜀山的谢师弟。”

二人在曲挽檀面前重新认识了遍。

朝瑶心情极好，直到她喝了曲挽檀熬的汤，还有块鱼肉。

她品味了下，觉得汤的味道仿若鱼音容犹在地于她嘴里跳跃旋转，同时抽了她的味蕾几十个嘴巴子。

“怎么样？”曲挽檀怕朝瑶喝不惯。

其实她偷偷尝了，当时都想把整锅汤给倒了，后来又想，万一有脑疾之人，味觉和常人不同呢？

朝瑶：“……”

真的是试试就逝逝。

可她实在不忍心伤害白月光，看她只带两碗回来，心想这么珍贵的鱼，又炖了一夜，匀出两碗怕已是极限，再多也没有了，便道：“如果有的话，我还能再喝一碗。”

她将曲挽檀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就算是只再骄傲的猫，此刻若能听懂，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谢灵徽一顿。

这人真能忍啊，原来还是个忍者，这都能喝下去。

曲挽檀也没想到她的口味这般特殊，良药苦口，她本以为，朝瑶不喜欢。

曲挽檀：“其实外面还有。”

朝瑶瞳孔地震：“……？！”

谢灵徽：“？”

嗯？

他走来，不由分说地拿着朝瑶手中的碗，微笑：“我给你盛。”

把锅都给你端来。

谢灵徽走出，屋内只有两人。

朝瑶和系统道：“刚刚你看到了吗？白月光最在意的还是我。”

系统心想，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的白月光，明显对男主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这是恶毒女配无法替代的。

果不其然，谢灵徽刚走，曲挽檀就拉住朝瑶的手，语气紧张，仿佛在问一个很重要的事：“你和他说过话吗？”

朝瑶心跳漏停了一息。

原著之力，会将曲挽檀也毁掉吗？让她变成一个因为女配和男主说一句话，就暗自烦扰、患得患失之人吗？

她明明这么闪耀，为什么要因为几个男人虐身虐心，大道无望。

眼见剧情回归正轨，系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和她交流，语气轻快不少：【二人是有天道意志在身的，自然不一样。】

朝瑶给它翻了个白眼。

系统无视。

朝瑶边和这个说，边分散注意到现实世界，就这么一直应付。

【原著之力，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存在。】

曲挽檀：“我们长话短说好不好？”

朝瑶：“嗯。”

【白月光定是心动了！】

曲挽檀：“他脑子似乎有病。”

朝瑶：“嗯……——啊、啊？”

曲挽檀把观测到的事说出，又道：“他要是不太过分的话，你……你不要与他太计较好吗？”

这样对你的病情不好。

朝瑶陷入有实力来最大的沉思，半晌，去找系统，端正脸色，依然控制不住眉飞色舞：“他对白月光来讲，真的好不一般啊。”

她要笑吐了好吗！

系统：【……】

系统：【…………】

【滚呐！！】

悲愤的电子尾音微微劈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