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回了后院,003有些不理解:“你怎么这么有耐心管家啊!”
宋棠棠翻着账册:“我现在是活人了,入乡随俗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做任务归做任务,该要的还是要的,她没想着叫自己受罪。哪怕身体不是自己的,她也想好好活着。
“可是林妹妹那里,你不急吗?”
宋棠棠停了手:“她的死劫到了吗?”
“没有,早着呢,是宝玉成婚那晚。”
“那我有什么好急的?”
“可是她万一对宝玉痴心一片……”
“那就满足她好了呀!”她将003的虚影画了出来,伸手在纸上点了点:“一同住着那么久,贾宝玉是什么性子,她不可能不知道,既如此,她还愿意的话,那为什么不成全她?”
当然,不愿意的话,哪怕终身不婚呢,那也当成全。
反正有时候少女的爱情,并不一定是多爱那个男人,而是爱那个男人在朦胧之初,给予她的最真挚的关怀和情思。
毕竟有些海王,单举段正淳吧,他跟每一个女人在一块儿的时候,可都是讲爱情的。
如果林妹妹实在很想,那想法子让他老实就是了,或许到最后,她觉得那样老实的宝玉不是那个纯真的性子,一朝忘情,不再去爱了呢?
一切都未可知。
“行啦,人家给我怨气,可就是我的老板,对老板的私生活我不是很感兴趣,老板高兴就好。”宋棠棠不欲跟系统扯这个,又添笔在纸上画了画:“你看我画得这个小辫子适合你吗?”
003不是很感兴趣:“我性别为男。”
宋棠棠指尖在辫子上留下一道划痕:系统的话,还分性别?
她没去问,又有白雪进来,细细的问了二姑娘的住处该如何收拾,这便起身去当她的温柔好姐姐去了。
这边林家氛围良好,可贾家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只因林如海要女儿归家,必不可能叫她自个儿回去,而派来接人的,却一个贾家的陪房都没有。
且黛玉也不知这几日琢磨了什么,人安安静静的,只管收拾自个儿的东西,哪怕是史湘云缠着宝玉笑闹,她也是抿嘴笑着、看着,再没有不痛快的。
若不是史氏一个劲儿的说心口疼,不舍外孙女这么快离去,怕是前两日便已动身了。
这会子几个姑娘们借着黛玉要归家,说是做个饯别诗会,倒叫这荣庆堂安静了下来。
史氏看着门口的方向,吩咐鸳鸯:“将你两个太太和二奶奶叫来。”
人一来,史氏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捂着额头唉声叹气的:“黛玉年幼,没接触过外人,此番归家,我这心里空落落的。”
刑夫人已然知道大房这趟差事跑不了,便给王熙凤使了个眼色,而后笑说:“琏儿跑腿惯了,老太太若是不放心,叫琏儿跑一趟就是了。”
你说得倒是轻巧!
王熙凤心里不爽快,可再如何这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婆婆,不能当面驳了去,便浅笑一声:“太太都能舍了儿子去,我这当媳妇的,再不敢有意见的。”
史氏点头:“你这滑头,惯会躲你家太太身后做好人。”
又看向王夫人:“有琏儿这个哥哥带着,不如叫宝玉也出去见识一番,好叫姑爷瞧瞧,咱家宝玉可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王夫人嘴角一挂:“林家既然派了人来接外甥女,咱们去太多,怕不是叫人多想?一个义女罢了,哪里来的脸面叫咱们家两个爷们亲自去?”
“再有……”
她拿眼瞥自家侄女:“此去扬州,一路烟花肆意,家里的爷们都是正经的,若是叫什么邪的歪的给勾住了,可不是叫人担忧?”
王熙凤脸色瞬间就变了,可碍于老太太已经发了话,她这个当孙媳妇的,不好管爷们在外头的事。
史氏自然知道二儿媳这话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觉得琏儿贪花好色,点出这一点,琏儿媳妇必会百般阻拦。若是琏儿去不了,那宝玉小人家家的,自然不好路途遥远的跑。
她在心中叹气,这王家的教养啊……真是不提也罢!
“男人在外逢场作戏本就是常事,你们这些当太太奶奶的,何苦去想这个?”史氏拿话堵儿媳妇的嘴:“凤哥儿,你嫁过来管家也没个空闲的时候,此番远行,气候也适宜,不如你和琏儿同去,权当是散散心了。只一点,回来的人只可多不可少,若是没办好,老太太我可是不依的。”
此话一出,王夫人的手指都捏得发白了。
这年轻小夫妻一路山高水远的,感情自当融洽。再有家中这一摊子事在等着,若侄女走了,光是府上的月例银子就能叫她头痛!
荣庆堂这边不欢而散,王夫人是既不同意王熙凤跟着去扬州,也不愿意让儿子跟着离开。
因而等黛玉回来的时候,听丫鬟说老太太身子不舒坦已然睡下的话后,便在卧房外福了福身,而后去了西厢房。
贾母虽有诰命,可她那老太君的谱儿也就只能在自家摆摆,因而当得知林家要来人之后,她面色变幻了几瞬,以碧纱橱要重新归置为由,将贾宝玉挪去了东厢,黛玉自然搬到了西厢。
虽还在这个院里,可有了自己独处的空间,黛玉就觉得心头松快了不少。
只她这人尤为的看中情分,甭管他人是什么心思,老太太待她的好却是真的,所以搬走后她也照常每日里请安。
这会子进了西厢,关上门,便就有林家的嬷嬷上前:“二姑娘,东西都已归置好了。”
黛玉看着手中的绣帕,道:“今日我便与老太太说一声,明日便动身吧。”
她心不在焉的戳着针线,有心问一问姐姐的事儿,可又怕别人觉得自己多思,倒是那嬷嬷,将林家这些年发生的事儿都一一说了出来:“奴婢旁的不晓得,只知老爷和大姑娘都是极盼姑娘归家的,往日里老爷身子不舒坦,姑娘便是回了,也无人照料,如今多了个亲亲姊妹,老爷也放心了许多。”
闻言,黛玉很认真道:“我知大家都是好心,可姐姐只是姐姐,不是为了照顾谁而来。既我们有这般缘分,那她是她,我是我,定不能因为她比我大,便就觉得放心,认为我有姐姐照顾。”
那个嬷嬷一愣,旋即笑了:“要不怎么说是一家人呢?曾有那嚼舌头根的,背地里说大姑娘能进林家,就是老爷为了找个人照顾您,且不提老爷有多生气,便是大姑娘自己,也直言她不是为了照顾谁而来,而是她和林家,和老爷与您自有缘分在。还不许家中再出现这话,否则姐妹未见,便叫您心中存了被照顾的委屈,她还如何与妹妹相亲?”
闻言,黛玉眼睛一亮:“姐姐果真如此说?”
“倒是直言果断之人。”她心中甜滋滋的,突然就觉得,有个理解自己的姐姐,真的很好。
她不是说不喜欢被至亲照顾,而是这照顾,当是从心底里的亲近,否则不是在为难人?
“姐姐倒是替我着想,怕我心中有负担,可这般,姐姐的名声……”她又有些担忧:“罢了,等我回去再说,这般性子我是极爱的。”
嬷嬷乐呵呵笑了两声:“您回去就知道了,大姑娘向来体贴温柔,说话慢声细语的,奴婢就没见她生过气。便是教训下人,也都是语调柔柔,再和善不过了。”
黛玉一愣:“体贴温柔?”
她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只是想到了薛姑娘。
薛家的心思,她能不知吗?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女儿家,女儿存世本就不易,薛姑娘品貌上佳,和宝玉又没有多少幼时的情分,哪里来的那么多细致妥帖呢?
无非是不得不为罢了。
虽她们之间发生种种,她也做不到与其真心相交,但不代表她不明白这其中的事。
如今嬷嬷说起了姐姐的言行,再联想其身世……眼泪又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女儿家没有出路,若家中男儿再不知上进,那家中姊妹,必然都是温柔妥帖之人。
再有宝玉……
她幽幽叹口气,擦了泪:“我记得有几支芙蓉玉簪在匣子里,给五位姑娘们一人送一支去,就说是我心中不舍姐妹之情。”
花色一致,也不会闹出什么事端。
紫鹃被林家的人拦在了门外,这会子听了里头的吩咐,忙往门口站:“姑娘,奴婢去送。”
黛玉面无异色,点头道:“你对府里熟悉,你去吧。”
紫鹃接了差事,忙不迭的先往梨香院去,这送礼,自然是先紧着客人送,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只没想半路上,她竟遇到了贾宝玉。
贾宝玉忙凑了上来:“午间热了,你怎么出来了,晒着了可不美。”
这般关心的话,让这两日受了冷待的紫鹃鼻翼一酸,她强忍了下来,见了他来的方向,便问:“二爷这是从梨香院出来?”
姑娘不理解她,可她们的情分不是假的,她还是要为姑娘分忧的。
“嗯,宝姐姐有些咳嗽,我去看看她。”贾宝玉见她手里捧了匣子,便问:“这是什么?”
“姑娘说不舍姐妹之情,特叫我给几位姑娘送来的。”
恰好此时史湘云也寻了过来,听了这话,三两步的过来打开,见里面的玉簪质地细腻,触手生温,只一眼便能瞧出贵重来。
“云姑娘!”
紫鹃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史湘云劈手打翻了匣子,簪子在地上断裂成十几截:“往日里倒不见这般大的手笔,我以为跟我一样都是个可怜人,却没想如今人家有父有姐,出手阔绰,便是送东西,也都先紧着那尊贵的来了!”
想起自己在家中还要做针线的日子,史湘云歪缠着闹了起来:“谁不知你要同琏二哥哥一起去扬州?你去!你去!现在就去!总归我是那无父兄姊妹的孤魂野鬼,用不着人陪伴的!”
贾宝玉惯来不把这些个外物放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呢,你这样,林妹妹该多伤心?”
“我怎么了?不过摔了几个死物,我赔她就是!”
赔?你拿什么来赔!
紫鹃气急,这云姑娘真是,不是自己的东西,摔得可真顺手!
“哪用得着你赔?这些东西我那里多的是,你别哭了,我给你赔。”反正他屋里的丫鬟今儿打那个,明儿碎那个的,赶紧的找了差不多的送了,免得叫林妹妹多心。
黛玉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远远的就见紫鹃慌张的捡着地上的碎玉,而对面的梨香院门口,薛宝钗见了她,微微颔首。
她朝那边笑了笑,没再看抱着的二人,而是说:“有些热了,估摸着老太太该醒了,咱们去找老太太辞行吧。”
“也不必等明日了,这时候出行正好,冷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