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人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清欢抱着顾长风,眼皮子越来越重:“阿娘,救救顾长风。”
她力竭昏过去,这一睡便是几天,顾长风倒是醒得早,只昏了一夜便清醒过来。
他问过清欢的情况后,便带着顾家家丁去了望山。
顾家家丁不是寻常的家丁,都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一行几百个人,活像要去剿匪。
名门贵女被当众掳走,不仅是在羞辱江家,更是在羞辱皇帝,皇帝知道此事后震怒,便派太子和羽林军围住望山,势必要抓到贼人。
顾长风问太子:“殿下,可抓到人了?”
太子眼下一片乌青,揉了揉眉心:“你和江小姐逃出来前,孤便派人围住群山了,那群贼人定在这山上,只是还未抓住。”
群山离京城尚远,从前是白家的山庄,白家没落后,这山便被李家买下。
顾长风盯着山中深林:“殿下,放火烧山吧。”
太子:“不妥,群山附近尚有人家,况且放火烧山是对山神的大不敬。”
东夏人觉得,山皆有山灵,是能庇佑东夏的。
“我去烧。”怒火渐渐烧透顾长风的眸子,他道,“长风会安排好,不会连累殿下,只求殿下当没看见。”
太子忧心:“何必呢,等他们弹尽粮绝之时,我们再做打算也未尝不可。”
顾长风:“山中有花鸟鱼虫,若是他们想,可在里面活一辈子,我为何要让他们活这么舒坦?”
太子颇为欣赏顾长风这股狠劲,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你能入朝为官,孤定会扶你上青云,只可惜……”
有皇贵妃在中间挡着,他注定不能入朝为官。
顾长风遣散了周围百姓,给了一笔足以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
少年重病几日,再加上路途劳累未曾进食,他的脸上已显出消瘦,眼神却从未如此坚定。
熊熊大火瞬间蔓延整个望山,吞噬着这里的一切,就如同那一日,火舌吞噬着他的一切。
他意识到贼人放火后,便立刻朝清欢跑过去。
可他还是差点看不见她的背影时,毁灭这里的欲望便到达了顶峰。
鸟儿惊飞,野兽出逃,偶尔参杂着人的惨叫。
活活被火烧死,也算是便宜他们了。
家丁来报:“公子,抓住他们了。”
顾长风笑了,但却不是大仇得报般释然的笑,而是夹杂着苦涩和痛苦,他啐出一口血,道:“先别告诉殿下。”
家丁犹豫:“公子……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他们了。”
江夫人知道这件事后,让江国公帮着顾长风打掩护的同时,也在隐隐担心。
这孩子性子这么阴鹜暴戾,能善待她的小清欢吗?
江国公进屋,见江夫人还在点着红烛,呆呆地坐在床上,周围是清霜的遗物,有儿时的拨浪鼓,上学堂后的纸笔,还有各种衣物,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
江国公握住江夫人冰凉的手,问道:“夫人,天色已晚,莫要伤神了。”
“夫君,你说是不是我上辈子作恶太多,所以全都报复在我的孩子身上了。”江夫人发间冒出了几根白发,她说道,“我的清霜还未及笄便……如今清欢又多灾多难。”
江国公心疼极了:“夫人怎能如此想?不是已经查明了吗,都是余家小子的错,他本来想抓念慈,清欢只是被连累了。”
顾家家丁逮住了余慕青,他是个文人,自然受不住严刑,当场就招了,况且还有白念慈作证,他不想承认也不行。
余丞相前脚得知孙女在江家及笄礼上污蔑清欢,后脚知道孙子掳走白念慈,直接气晕过去,现如今余家手忙脚乱。
江夫人:“可我心中总是不安,顾将军活着的时候树敌不少,若是清欢嫁给长风,是不是日子要艰难些,而且我看着,皇贵妃似乎也不喜欢清欢。”
江国公:“那日你我也瞧见了,清欢抱着长风不撒手,看来二人是两情相悦,孩子的心意最重要,不是吗?”
“容我再想想。”
清欢浑身是伤,醒来后好几日都动弹不了,林稚鱼伏在她床边哭:“早知道,我就该给你算卦,好让你避开这灾祸。”
清欢:“所以,你给你自己算卦了?”
林稚鱼嗫嚅:“我确实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及笄那日,我会有桃花。”
清欢恍然大悟:“所以,你是故意拉我去湖边的,好啊,你都不与我说。”
“与他人说完,这卦象就不灵了。”林稚鱼认错,“下次我一定和你说,这样吧,我也给你算一卦,看看你何时遇见你的真命天子,不要银子。”
清欢晃着腿:“不用,我已经找到了。”
林稚鱼惊掉下巴:“谁能让你动心啊?”
不怪她震惊,实是清欢开窍太晚,十五年来,她就没听过清欢说过喜欢谁。
清欢啃着青梅,汁水沾在她的唇上,她抿了抿唇,想起那日她不管不顾地亲顾长风,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青梅轱辘到地上,清欢害羞地缩在被子里,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看你这样子,你不会喜欢顾长风吧?”
清欢不好意思道:“你别说出来嘛。”
林稚鱼无奈笑道:“你们二人平日里形影不离的,莫要说是我,就算是杨千山那呆子,恐怕都知晓了。你既喜欢他,便直接与他说便好,他对你那么好,定也是喜欢你的,你为何要藏着掖着?”
清欢眼眸的光渐渐黯淡下去,她第一次在顾长风的事上犯了难:
“可是我怕,他对我好,只是种习惯。”
就是因为自小一起长大,平日吵架斗嘴,无一日不见。
她怕,他还未看清与她的感情。
林稚鱼不明白:“他冒死救你,还不能证明他喜欢你吗?”
清欢小声道:“亲人,朋友或是知己都可同生共死,我怕若是我先说了,他却不喜欢我,那我们之间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互相折磨,一生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