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来个人,还是来立遗嘱的律师,顾昌宗视而不见,剥水煮鸡蛋给红果吃。
奶奶吩咐:“红果,你吃快点,过来听听遗嘱的事。”
姜红果三口一个鸡蛋,被蛋黄噎住了,顾昌宗急忙递过去豆浆,转头看向奶奶的目光里,全是不满。
姜红果一手接豆浆,一手把昌宗的头掰回来,看样子昌宗真不想要奶奶的遗产。
姜红果介于想要和随便之间,几口把早饭吃掉,听奶奶和律师规划遗产。
后爷爷说:“素文,开胜和他媳妇还没到,再等等吧。”
奶奶并不理爷爷,而是说:“我的财产分配,还能让我等人?笑话。”
姜红果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对呀,奶奶遗产的合法继承人,是爷爷和昌宗,你们都在场,别的人不需要等了吧,连我都是凑巧正好在的,听我睿智的奶奶,怎么合理安排遗产、安度晚年。”
律师、也是奶奶的学生笑着说:“这张嘴,和您年轻的时候一样厉害。”
奶奶说:“她说的是实话。”
奶奶问姜红果:“让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姓严,我就把遗产全留给你和昌宗,怎么样?”
姜红果看了看紧张到的后爷爷,半路夫妻,想要剥夺昌宗继承权,有点想吃绝户的样子,奶奶如果是这么好骗的人,平反后遗嘱不会拖半年。
姜红果拒绝了:“奶奶,我跟昌宗的孩子,不是跟我姓,就是跟昌宗姓,绝不会跟您姓,您不给昌宗,给爷爷,爷爷只会给他的小孩,那您的遗产,就全给了不是自己血脉的继承人。”
奶奶叹口气:“是的,我知道,我就是吓吓你,没吓住。”
因为姜红果不是很在意奶奶的遗产,给也行,不给会遗憾,但不至于太难过,有没有奶奶的遗产,她和昌宗一样能过得很好,所以没被拿捏住。
奶奶把她名下遗产说了下,平反后退还的是房子,包括住的这一套房产,还有一套,问顾昌宗和后爷爷,想要怎么分,两人可以协商。
“一个是我二婚丈夫,一个是我亲孙子,我不厚此薄彼,一人一套,看你们自己选。”
两套房子呀,那是有价的,一套差不多八千多,但还不值当后爷爷耍小心机。
后爷爷在乎的,是细软,比如昨天晚上一抓就价值六七百的金瓜子,那些值钱的细软在哪里呢?会是埋在其中一套房子的下面吗?
顾昌宗无所谓:“随便,白给的还挑什么?给哪套是哪套。”
姜红果也是这意思,从昨天开始,她态度都这么无所谓了,奶奶还能给昌宗一套房,不错了,还挑啥?
“那爷爷先挑吧。”姜红果看着昌宗,说:“我们是小辈,这十年是爷爷陪着下放的奶奶吃苦,他先挑。”
这点上,顾昌宗是认同的,哪怕陪的时候,因为钱开路没吃什么苦,那也是陪了。
后爷爷心里想的一样,两处房子一人一处他没意见,但金银细软藏在哪个房子里,这很重要,选错就亏大发了。
那年下放,只给带个简陋的小箱子,箱子他收的,没有细软,可接待的是爱人学生,安顿好后,她突然就有钱用了,每次学生来一次,走之后她就阔起来,钱、粮油布票花不完似的,学生真是比儿子还好使,可学生的钱哪儿来的?应该是一早就存好在那的。
后爷爷犹豫着说:“让昌宗选吧。”
顾昌宗让红果选:“红果喜欢哪个?”
姜红果说:“另外一处房子没看到,奶奶现在住的,我觉得很不错,要不就选这个吧。”
奶奶似笑非笑的看着后爷爷:“那就这么分?”
后爷爷立刻说:“我们养老估计要在这房子里,我想了下,懒得动了,还是选现在住的房子吧。”
奶奶不耐烦:“怎么变来变去的,你们俩自己定吧。”
后爷爷很坚定:“就这么定,不变了。”
姜红果和顾昌宗无所谓的,就算奶奶有私房,不可能藏在这两套房子里,下放几年,不怕别人偷着进来找呀,肯定不会。
定好之后,房子的分配写进遗嘱里,后爷爷多问一句:“素文,遗嘱上只写房子吗?你有没有别的要写进遗嘱里?”
奶奶摆摆手:“你还没个孩子明白吗?下放之前,我把金银细软分开存放在几个学生那,这十年在乡下,都没过过苦日子,好吃好喝的,花出去多少打点农场关系,你亲自送出去的,都够再买两套现在住的房子了,我不会懊恼的,能在死前把钱花完,我好高兴,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要能多活几年,两套房子我都会卖掉花掉,现在是没时间了,一套留给你,一套留给昌宗,算你们捡漏,你跟着我过了二十几年舒服日子,也不亏。”
律师听着怪伤感的,证实道:“我老师也在我这存了几样古玩,这几年陆续变卖后,送钱给老师了,剩下一样,老师说留给我当纪念,她是真没有了,你们想想,那个年代被抄下放,这两处房子藏不住东西的,只能放我们几个信得过的学生手里,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当面拿走自己保管的部分,确实花完了。”
奶奶叫后爷爷和顾昌宗放平心态,不许找学生们:“他们帮我保管、变卖,都担着风险,我给他们一人留一点报酬,是应该的。”
能有这么几个值得信任的学生,奶奶做人一定非常有人格魅力,姜红果心里是佩服的。
……
办好遗嘱的正事,律师拿出一样贵重的礼物来,打开盒子,明黄色的衬托上,是一枝大拇指粗细的老山参,粗粗一看,参干上居然像是有人的五官,可见这野参的品相有多好了。
“严老师,这是我无意中偶遇的一枝老山参,买了来给您补补身子。”
这品相的人参,放到解放前,有钱也不好买,可严素文的病,不是人参能补好的。
“统共给你留了一件不怎么值钱的古董,你买一枝山参,还要倒赔钱吧?”
后爷爷识货,拿起盒子端详山参,刮目相看:“没五百块钱拿不下来,你学生的好意,晚上我就叫燕儿炖了给你滋补。”
律师惋惜只遇到这么一根:“吃着好,也没地儿买这么好的参了,我听卖参的贩子说,之前他从大杨村一户孔姓的人家,收过一枝比这略差品相的,流转到省城,他收了,给我推荐之前,意外又收一枝更好的,要价七百,我还价六百五买下来了。”
顾昌东拳头又捏紧了,都是奸商,二百八收走的人参,转了几道,居然卖了六百多。
姜红果说:“孔家那枝人参,我们村都知道的,是他家小儿媳妇无意中挖到,运气特别好的姑娘,旺的孔家想什么来什么,是我们村第一个买电视机的人家,我还记得看霍元甲的时候,半个村子都去了。”
律师好奇:“居然有这么幸运的姑娘,要是能再挖到一根,我预定了,也省了中间商提价。”
姜红果遗憾的摇头:“她死了,从她死后,孔家除了老大一家,全都死了,连再婚嫁进去的新媳妇,都未能幸免。”
奶奶居然笑了,笑得咳嗽了几声后,说:“死了还叫什么好运气?我看是晦气,幸亏你买的是别的参,不然我是不吃的,后面可别再买了,送来我也不再吃了。”
聊了会子,律师走了,晚上保姆就把参分成几段,炖给奶奶吃了。
大伯和大伯母隔天才回来,灰头土脸的说,路上跟邻座的乘客吵架,对方动手,他们夫妻还手,都被带去派出所,拘留了一晚上,耽误了。
小心思也好,说了假话玩心眼也罢,遗嘱已经定了,一人一套房子的事更改不了,只能这样了。
过年在一块吃了饭,奶奶非说人参补了点精气神,年后去看了另外一套房,也是二层小楼,但比较破烂,想要入住必须修缮,而且屋子里没家具,后爷爷和大伯、大伯母一家,心里暗搓搓,高兴没有选错。
奶奶办了过户手续,这套房子是昌宗的了,另外一套过户到后爷爷名下。
本来姜红果和顾昌宗准备回去,奶奶突然不太好,住进了医院,一天不到就过世了,家人都围在身边,奶奶说了句马上火化一天都不要等,随后长长叹口气,过世了。
年前办遗嘱的律师也来了,帮忙办了葬礼后,大家就没什么由头继续聚在一块儿了。
在破房子前,后爷爷庆幸正确选择,大伯大伯母心里平衡,他们脸上都是笑,对姜红果反而和颜悦色了。
“昌宗,红果,你们也别太难过,反正是白得的,有总比没有的好。”
姜红果回敬一句:“那是,我跟昌宗不用再分了,大伯,爷爷不止你一个儿子,还有个女儿呢,还有爷爷养老的问题,你们争去吧。”
不是昌宗的亲爷爷,自然不用昌宗养老,红果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姜红果和顾昌宗看着这套、破到必须修缮才能住人的房子,不知所措,就只能继续放着了。
她幻想过这套房子里,可能会有金银财宝,但不可能的,奶奶那么富有,当初查抄的那些人,把这破房子拆了一遍,地砖都是掀开重新换的,不存在埋地底下,哎,只能等挣了钱,以后再来修了。
律师并没有走,等后爷爷一家走后,律师说出了另外的话。
“我老师给了我另外一个口头遗嘱,她说这套破房子归了谁,就让我买下来,买房子的钱,是一早就存放在我那儿的,八千块,你们要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