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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交锋

沈泠白在佘山庄园一连住了两个晚上,原本计划第二天吃完中饭便回御棠公馆的,却因为沈敬在家,又多待了半天。直到晚上钟叔才开车送她回市区。

上车后,沈泠白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说晚倒也不晚,她估摸着从这到QUEEN大概也就两小时的车程,过去说不定还能见上许清聿一面。

沈泠白出声:“钟叔,你等会先送我去到QUEEN酒吧,我过去见个朋友。”

“好。”钟叔得令,打着方向盘缓缓驶出佘山庄园。

窗外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点细细密密的砸在车窗上,如幕的雨丝在车灯前映照清晰,雨刮器一下下滑过玻璃,路况松散顺滑。

到酒吧时雨势越大,钟叔将车停靠在路边,隔着车窗,沈泠白清楚的瞧见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穿梭在朦朦雨雾下。

她心一怔,怕自己看错,连忙摁下车窗,雨丝夹杂着寒意透过半开的窗户拍打在靠窗的脸蛋上,连带着手臂也沾了些寒露。

车内常年备着雨伞,沈泠白朝钟叔要了过来,伞柄握在掌心,她推开车门,望着来往疾驰的车辆,踩着人行道飞快的跑了过去。

十二点一到,许清聿按时按点换下工作服准备下班,酒吧外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落下来,像一条条被掐断的银线,都市的夜晚向来不缺欢嚣的人群,即使是下着雨的深夜,街头依旧人影攒动,雨丝斜斜落下来,偶尔路过一两个撑着伞疾步行走的路人。

许清聿没撑伞,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白T,就这样走在雨夜里,雨飘下来,落在他蓬松的发梢,形成一颗颗细小的雨粒,很快,连带着他身上那件白色T恤也斑斑点点的濡湿起来。

他低着头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前路忽然被挡住,视线内出现一双紫色的浅口单鞋,白皙的脚踝,外露的小腿,头顶落下一片阴影,那种湿润的触感没有落下,反而沉闷地砸向伞身,雨珠落至伞面,随着伞骨的弧度形成一道断断续续的水线滑落下来,落在地面同堆积的雨水融为了一体。

许清聿抬眸,黑色伞身下缓缓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她仰着脸,右手高高举起,纤细素白的手握着金属伞柄,伞身将两人严严实实的罩住。

沈泠白眉目含笑,笑吟吟地打趣道:“雨夜漫步么。”

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人,许清聿淡声:“你怎么在这?”

沈泠白坦然道:“我路过啊。”

半夜十二点路过酒吧,许清聿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他敛着眉,漆黑的瞳仁定在她脸上。

见他不信,沈泠白下巴挑起,望向远处的黑色的车身,“看见没,我真的是路过,看见你淋雨,所以好心下来给你送伞。”

许清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黑色宾利静静停在街头,京开头的车牌,一模一样的五个数字,昭示着车主的身份,他早在室友的口中就听过,沈泠白家不仅仅是简单的有钱。

深夜的街头,雨雾寥寥,夜风裹挟着微凉的寒意从身后吹过来,打在皮肤上冰凉透骨。

“好冷。”沈泠白没忍住打了个哆嗦,随后直接将手中的伞柄递过去:“伞给你,拿着吧,我要走了。”

许清聿眉骨微抬,轻声道:“不用。”

沈泠白见他不为所动,索性一把抓起他的手,柔软的掌心触碰他冷白的手腕,指尖轻触的瞬间,如同一只只细小的蚂蚁,在掌心来回爬走,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战栗感。

沈泠白牵着他的手去够伞柄,金属器皿自带凉意,但因为她握着时间太久,上面还有她留下来的余温。

金属伞柄被她强势地塞进许清聿的手里,他看着她,漆黑的眼里夹杂着一圈说不透的情绪,薄薄的双眼皮向下敛着,细密的长睫垂着在下眼脸投下一片阴影。

“我走啦。”说完,沈泠白扬唇朝他露出一个比月色还沁人的微笑,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今天穿了条绿色的针织吊带衫,下身是一条白色的短裙,没了雨伞的遮蔽,她将双手置于头顶,用来抵挡那些从半空中簌簌落下的雨丝。

她踏着湿漉漉的沥青路面,置身于雨幕中,没一会,便消失在那辆宾利车的车厢内。

许清聿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眼底,最后连带着那辆漆黑的车身也一同消失在视野里。

他不懂,为什么这几天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撞见她,分明过去从未有过交集,却在这几天密集的产生联系,好像不管在哪都能瞧见她似的。

手腕刚刚被她碰过,掌心好像在发烫,许清聿撑着伞,黑色伞柄上的手指纤细且修长,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月色溶溶,天上云层忽转稀薄,空气中有裹挟着潮湿雨雾沁凉味道,许清聿打着伞走在街头,雨点细细密密的砸下来,在地上溅落出圈圈圆圆的涟漪。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清晨放晴,今天又是个好天气,金色的朝阳从东边慢慢升起。

许清聿照例起了个大早,或许是这几天太累,也或许是昨晚淋了雨的缘故,早上起来时,便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像是灌了铅,又重又闷。

江正皓一大早便闹起了肚子,这会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碰上许清聿,“起这么早,又要去医院?”

许清聿嗯了一声,嗓音低低的,透着几分沙哑。

江正皓听出不对劲,视线落在他脸上,凌乱的碎发垂在额前,清隽的脸略显苍白,眼尾泛着淡淡的潮红,唇色也比以往更加浅淡,他心一惊:“你是不是发烧了?”

许清聿没量体温,但身体有发烫趋势,喉咙又干又疼,像糊着一层沙砾,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桌上那把黑色的伞。

江正皓看他这样,不免说道起来,“都这样了就别去医院了呗,等会上午还有两节课呢,宿舍也没有退烧药,要不我叫个外卖,你吃了药好好休息休息。”

许清聿:“不用了,我去看完江悦就回来,她一个人在医院。”

江正皓见他不听,顿时着急起来:“不是叫你不去,你晚点去也没关系啊,自己身体难道不更重要,学校每天都有排课,你上了课,又要医院照顾病人,还要去兼职,这铁人也杠不住啊。”

许清聿置若罔闻,发烧而已,等会他去药店买个退烧药就好了,他起身:“没事,我从医院的回来的路上刚好可以去药店买个退烧药回来。”

“你...”江正皓失语,他知道许清聿父母都不在了,家里只剩下一个妹妹,如今还躺在病床上,他这是又当哥又当爸的,所有重担都往他身上压。

许清聿起身,拿起桌上那把黑色的伞,一夜过去,上面的水汽已经风干,但余光中还是瞥见有一小块濡湿,他倾身从桌上抽了两张卫生纸,动作温柔的擦干,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伞身,他认真细致的将伞折叠好,随后放进抽屉里。

做完这些,他收拾好东西打算出门,临走前,许清聿看着江正皓,拜托他:“等会麻烦帮我把书带去教室。”

江正皓拗不过他,只能无奈道:“放心。”

许清聿:“谢谢。”

那天沈泠白只匆匆站在病房往里挑了几眼,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许清聿撞上,她去的匆忙,什么也没打探到。

趁着上午没课,沈泠白打算今天再去一趟。

她曲着手臂,怀里捧了束花又一次出现在病房外。

还是和上次一样,小姑娘一个人坐在病床,病房内其他两位病人,跟前无不围绕着一两家人。

沈泠白走过去,就看见小姑娘在画画,她眨了眨眼睛,轻声细语打了个招呼:“你好。”

听见声音,江悦转过头,视线向上,圆润的眼睛闪了闪,她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天病房外和哥哥说话的女生,她礼貌的叫了声:“姐姐。”

沈泠白骤然被小女孩甜甜的叫了声姐姐,忽然有种吃了糖的感觉,她眉眼弯起,将手里的花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江悦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接着问起:“你是?”

沈泠白解释:“我是你哥哥的...”她顿了顿,接着道:“同学。”

虽然两人不在一个年级,也不在一个学院,更不在同一个班级,但好歹是一个学校。

四舍五入,入的多点,勉强算作同学。

沈泠白这么一想,笑了笑,顺势问道:“你是叫...江悦是么?”

“嗯。”江悦点点头。

“生姜的姜?”

江悦摇了摇头:“江河的江。”

沈泠白了然,但随即又不免疑惑道,许清聿的妹妹居然不是和他一个姓。

沈泠白自来熟的坐在了病房前的凳子上,眼睛四处看看:“哥哥今天怎么没来医院?”

江悦握着画板,如实回道:“哥哥忙。”

没想到江悦会这么说,沈泠白一愣,但仔细想想,许清聿平日里不仅要上课,晚上还得在酒吧兼职到十二点,确实忙。

她一手撑着面颊,趁着许清聿不在,有一搭没一大的和她聊天:“那你每天就一个人待在医院吗?”

江悦:“哥哥有空了就会过来,没空的话,有护工阿姨在这。”

沈泠白脸色一僵,支吾道:“护工...阿姨?”

那句你爸妈呢已到嘴边,却又硬生生被她咽下,涉及隐私,倘若不是对方主动开口说起,继续往下问便成了没边界感的冒犯。

沈泠白沉默了下,“那你一个人在这,无聊吗?”

江悦缓缓抬眼,指甲慢慢收紧,扣着画板的边沿。

她摇摇头,“我生病了,不能离开医院,”江悦抵着头,继续说:“哥哥忙,等我画完画,他就会来陪我了。”

听完她说的这段话,沈泠白眼眶有些酸,黑睫很轻地颤了下,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开口:“那姐姐每天来陪你好不好。”

江悦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沈泠白弯唇,“姐姐从不骗人。”

“那好...”呀

“沈泠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次沈泠白都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许清聿,她莫名打了个颤,不由腹诽道:他为什么,每,次,都,要,在,背,后,喊,人。

沈泠白转过头,挤出一抹微笑:“我在。”

她坐在凳子上,而他站着病床前,压迫感太强,许清聿盯着她看了会,“这次又是来看病?”

“不是。”沈泠白也不装了,直接表明:“我是来找江悦的。”

许清聿有些无奈,声音低哑的冲她说道:“你跟我出来。”

“噢。”沈泠白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在安全通道的窗户前。

许清聿漆黑的眼底紧紧盯着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直接问道:“你来这干嘛?”

沈泠白:“我来探病呀。”

许清聿声音变硬,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探病?你和江悦很熟吗,还是说...我和你很熟?”

“现在是不熟,不过我多来几次不就熟了。”沈泠白负手立在他跟前,眉梢微挑,意有所指:“更何况你要是肯给机会,我们之间也不是不能更熟。”

垂落的手臂忍不住收紧,许清聿只觉得脑仁都有些泛疼,他咬牙,沉声:“沈泠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沈泠白仰起下巴,乌黑莹亮的眸子像是淬着细碎的光芒,水汪汪地看着人,唇瓣倏而扬起,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我想追你。”

“什么?”许清聿瞳仁一缩。

风从窗户缝隙灌进来,她脑后的发丝被风吹得的飘起,有几缕粘在了她的唇角。

许清聿那双向来冷寂的黑眸蓦地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垂着眼皮看着她:“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更不希望有人借着这个名头来打扰我的家人。”

沈泠白歪了歪头,毫不在意,“那你说晚了,我刚答应了你妹妹,每天都要来医院陪她,并且我说了我从不食言,你现在这样,是想让我当个言而无信的骗子?”

许清聿抿唇,“我会去和江悦解释,还有,方便的话,上次那把伞,我找时间还给你。”

沈泠白眼珠一转,想到什么,她笑了下,漂亮的杏眸漾出一抹似月牙的弧度。

从口袋迅速将手机掏出来,捣鼓几下,随后亮出一个二维码,“那..先加个微信再说。”

许清聿半眯着眼,眉毛微微收拢,没有半点要动的似乎。

沈泠白看穿他不愿的心思,于是跟他讲起了道理:“不是你说要还伞吗,你不提前跟我约时间,我怎么来拿,难道靠意念联系?”

......

许清聿静了下,像是被说动,随后不紧不慢地从拿起手机,解开屏幕,对着她亮着的二维码扫了下,很快,页面便跳转出来一个带着头像的名片。

指尖悬在屏幕上,沈泠白的头像是黑色背景下一只浮游的粉色水母,漂亮却极具危险性。

许清聿迟迟没有点下那个添加键,沈泠白见状,催促他,“添加呀。”

许清聿应声,终于点了下去。

“叮—”空寂的通道里,沈泠白手机上方跳出一条提示音。

她迫不及待地退出界面,通讯录的那一栏,赫然冒出一个红点,她点进去看。

许清聿的微信名就是他名字的缩写,简简单单,如他这个人一般。

沈泠白同意后,很快,许清聿的微信也蹦出一条提示音。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请尽快开始聊天吧。]

许请聿眼帘微垂,盯着她,“所以,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把伞还给你。”

沈泠白曲臂,食指勾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状,“我也不确定欸,不过我看了天气,最近京市都不会下雨,要不就先放你那吧。”

许清聿没答应,他不想因为一把伞跟人产生没完没了的瓜葛。

看他这样,沈泠白垂下手,撇了撇嘴:“好吧,那你下次来医院,就把伞放在病房呗,我反正答应了江悦,明天还要过来的。”

许清聿觉得自己额角都在跳,他淡然吐字,“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不用费这个心思,也别再来找江悦。”

他没时间陪大小姐玩追人的游戏,更不想她因此来打扰到江悦,他们之间归根到底是两路人。

沈泠白故作一副苦恼的模样:“可是,我已经答应你妹妹了。”

许清聿瞥她一眼,拿她没辙:“你很闲?”

“看跟谁比吧。”沈泠白说:“和你这个大忙人比起来,我肯定闲啊。”

许清聿:“......”

聊不下去,许清聿转身就要走,沈泠白见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温软的掌心覆上那截灼热的腕骨,沈泠白愣了下,脸上笑意顿时敛起,讶然问道:“你体温怎么这么烫?”

她陡然抬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刚才就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好,这会细看之下,才发现他下眼脸处那片素白的皮肤上浮着一层淡淡的乌青,眉眼里是藏不住的倦色。

手腕还被她抓着,许清聿冷声:“松手!”

沈泠白装听不见:“你发烧了?”

许清聿眼神暗了下来,“你能先把手松开吗?”

沈泠白张了张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僵持稍许,纤细的指节动了动,沈泠白放了力道,许清聿看她一眼,抽开手,没再搭理她,转身迈步就走。

安静的楼道里,顿时剩下沈泠白一个人,看着许清聿离去的背影,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许清聿回到病房,江悦眼睛往他身后探去,在发现沈泠白的身影时,眼神倏地暗了下来,“哥哥,你把漂亮姐姐赶走了。”

许清聿眉梢微愣,他字正腔圆地重复道:“漂亮姐姐?”

半天不见,江悦就已经和她这么熟了。

江悦点点头,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长得好看,所以是漂亮姐姐。”

听到江悦这番解释,许清聿没作矫正,只是余光一扫,瞥到桌上的那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粉嫩缤纷,在这灰白的病房里,它是唯一一抹亮色,光立在这,便足以吸引人的视线,药味与消毒水共存的一方天地,它独自散发着淡雅的馨香。

许清聿收回视线,问江悦,“她和你聊了什么?”

“没说什么。”江悦回想了下,“她就问我你怎么没来医院,还说我一个人在这是不是很无聊,我没说什么,但是姐姐说以后她每天都会来陪我。”

许清聿垂眸,他当然知道旁的病人住院,都有至亲家属来探病,大到检查,小到喂水穿鞋,都有家属在身边陪同,但江悦只有自己,他将时间分为不等化的三份,一份留给上课,一份交给兼职,剩下那点微末的时间才能用来陪江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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