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没联系的初恋男友突然的关心像是一块烫手山芋。
凌舒还怕消息回得太迅速让拥有清奇脑回路的卫光多想,隔了好久才回复:
【就那样。】
极力不给卫光脑补的空间。
卫光还是她交过的唯一一任男朋友,不乏有人猜测他们的恨海情天,这并不意味着卫光在她心中占据着多么超然的位置,单纯是这段惨烈的初恋过后让凌舒从此下定断情绝爱远离男人。
当时凌舒才十八岁,背着凌家四处打工兼职凑给养父母的巨额“补偿费”,累得撞了叠在一起的纸箱,被从天而降地男人及时地揽住肩膀。
卫光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有没有受伤?”
凌舒忘了她的回答是什么,只记得那一瞬,她头晕目眩中只想要看清卫光的脸。卫光年长她好几岁,救赎文的开头没有贯彻到结尾,在狰狞和面目全非中分手,卫光更是伤心到换了城市发展。
他们之间谈不上和解,只是慢慢地失去了联系,如同一本戛然而止的烂尾小说,狗尾续貂,配不上最初的波澜壮阔。
不过没有深仇大恨,还可以好好说话。而且卫光直肠子又一根筋,既然主动开了口,便不会在意语气问题。
【嘿嘿,我马上要回北京了,很可能以后就留在北京,到时候请你吃饭!】
凌舒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人的大男子主义还是一点儿没变,直接敲定了他们的见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凌苏苏打来了电话,凌舒正烦呢,把她电话按掉了她还继续打。估计真有事。
“喂?”
凌苏苏不情不愿地催促:“有点事,你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吧,打扮得好看点,别整两块破布跟乞丐一样丢家里的人,司机会来接你的。”
“我那个叫波西米亚风。”
凌苏苏哪里听她解释,把家里的意思传达到了,侮辱了凌舒的审美后就挂了电话。
凌舒是纯犟种,虽是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她花枝招展回去处理的,偏就要和凌苏苏对着干,马上换上了街头忧郁艺术家的套装,不想珠光宝气地落俗,只在单边的耳垂点缀了一粒珍珠耳坠。
刚踏入老宅大门,凌苏苏当即对“乞丐风”露出嫌弃脸。
管家刘阿姨则是笑容满面地迎过来,给凌舒拿包,连声道“恭喜”:
“恭喜大小姐,家里终于要有喜事了。”
凌舒一头雾水,不懂喜从何来,扭头问凌苏苏:“你结婚了还是怀孕了?”
凌苏苏翻白眼:“是你。”她最见不得凌舒得了便宜还不开心的样,蹬着恨天高撞了下凌舒的肩膀,先她一步到会客厅。
只有在接待重要的客人时,凌新旬才会在会客厅待客,还把家庭成员都叫上。
凌舒进门一看,被里面的场景惊到木然。
凌新旬收拾得精神抖擞,苏妤还穿上了苏绣旗袍,搭成套的祖母绿,撑出来了个风华不减的贵妇人形象。
还坐在他们对面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却是正襟危坐得体又不苟言笑的薛怀跃。
抬眸对望间,薛怀跃眼中闪着狡黠的光,传递着只有他们两个人会意的讯号。
苏妤笑嗔扯了下凌舒的胳膊:
“傻了啊?不知道叫人吗?”
苏妤脸上丈母娘见新女婿的满意让凌舒毛骨悚然,犹犹豫豫地张口:
“薛先生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恰在凌舒开口的瞬间,凌新旬继续了先前的话题:
“你们结婚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薛先生有想法吗?”
结、婚。
凌舒刚坐下,听到这两个字眼,又弹了起来:
“什么结婚?”
苏妤捏着她的胳膊使劲:
“你没睡醒糊涂了呀?当然是你和薛先生的婚事,傻丫头,哈哈,是不是没反应过来。”
为人母亲,很难不爱自己的小孩,纵使凌舒的性子冷,和苏妤总是亲近不起来,苏妤打心底仍希望自家的小孩能有个好的归宿。苏妤高傲了一辈子,见过了多少豪门权贵子弟,独独为了这个不亲的亲生女儿八面玲珑待客。
凌舒面无表情地转头望着薛怀跃。
薛怀跃温温和和地笑,这一手先斩后奏下来,凌舒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即便如此,薛怀跃也不得不行这一步险招。
凌舒只谈过一段和卫光的恋爱,有传言说,是为了卫光才自此单身多年。薛怀跃本来是对这般传言嗤之以鼻的,但在这个卫光返京的当口,薛怀跃赌不起。
他揣测了长辈的喜好,精心搭配了穿着,特意选择的儒雅斯文的黑色中山装,干练精神,还能削减身上的杀伐气。剑眉星目,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女儿的良人。
薛怀跃恭谦道:“这种大事,主要看女方的想法,我一定全力配合,绝对不会委屈了凌舒。”
凌舒苦笑。没名没份的接触,说难听点,大家都算是骑驴找马。
但薛怀跃要正经地定亲过礼,性质就变了,凌舒实在想不出薛怀跃需要她成为薛夫人的理由。
除了她,和处处想压她一头的凌苏苏,大家都很满意。
也许所有人都只需要一具乖乖听话的提线木偶,不一定要凌舒这个芯子,只须有凌家女儿与薛怀跃妻子的名头。
凌新旬原以为这样炙手可热的新贵若要联姻,少不得想要压岳家一头,上嫁吞针。而今日薛怀跃上门提亲,是带了重礼来的,言辞恳切中给足了长辈尊重。
凌新旬疑惑了下凌舒是怎样找到这般夫婿的,对薛怀跃极为满意,还怕他哪天脑子清醒了反悔:
“你们两个孩子年龄都老大不小了,我做父亲的,肯定是希望凌舒能早点有个幸福和睦的小家庭。”
薛怀跃言笑晏晏地和凌新旬商量起了婚事的礼数与细节。
凌舒没开口发表过一个字的意见,木然着听着周围的人越过她本人决定着她的婚姻大事。她又提出不了异议,何必喊她来这一趟,做个身不由己的吉祥物。
云里雾里商量了一大堆,凌新旬起身让凌舒带着薛怀跃转转逛逛花园,熟悉熟悉家里。
“大事上,千万别随性别犯傻。”把空间留给这一对未婚夫妻前,苏妤特意低声耳提面命了一句。
老宅的花园种了很多会让凌舒过敏的玫瑰,凌舒没动弹,苦笑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怀跃只是问她:“我们两个不是一开始就抱着相亲联姻的想法在接触吗?迟早会到这一步的。既然达成了,你为什么又会不开心呢?”可千万是别还惦记着前男友。
凌舒扯了下嘴角:“可能我真正想要的是自由吧。”
不是当一个漂亮的泥偶。
“会有的,我答应过你,让你婚后随心所欲。联姻愉快。”薛怀跃按下翻涌的种种情绪,伪装出公事公办的模样,这样凌舒会比较放心。
“联姻愉快。”凌舒轻声回应道。这个结果是她一开始的计划中的,似乎不应该不开心。
凌家好多年没办过喜事了,苏妤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待字闺中的状态,乐呵呵地筹备着大女儿的婚事。偶尔半夜想起来这个亲生的还没养在身边几年,关系处得不算好,就又要嫁出去了,苏妤哭着扯着凌新旬一块难过。
凌新旬安慰说:“有些孩子和父母就是没那么深的缘分,六亲缘浅,你要顺应天意。你觉得亏欠了凌舒,我们不也是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了么?父母子女一场,我们够对得起她了。”
苏妤听到了“对得起”的肯定,去除了思想包袱,欢天喜地地定亲。
初恋,是碾碎了的糖块和玻璃渣混合均匀的产物,甜蜜中带血。
往昔好不容易封印,凌舒不想再回忆,更不想被卫光自以为是地拿旧事刺激,干脆约了时间地点,叙旧,也是了结。
时光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当初显赫张扬的卫光,衬衫纽扣永远要解两颗,如今也能端庄工整穿着一身高定和往日最不喜欢的皮鞋坐在凌舒对面了。
和平分手再见面两人没有泪眼朦胧洒狗血,凌舒率先举杯相邀:
“这杯敬我们都在好好地生活。”
“敬我们。”卫光刻意把杯口放得低于凌舒,好像这一次返京也是他的低眉与让步。
暗处观察了半天的男人,见他们的距离骤然拉近,危机感实质化成了警报在脑内回响。
——他绝对不能,再如从前一般,隐忍百般情绪看着喜欢的人与旁人浓情蜜意。
不想再装了,薛怀跃迈步过去,启齿微笑:
“好巧啊师兄,能在这里碰到你,我想凌小姐也不介意多添一双筷子的。”
生生打断了凌舒原本要跟卫光说已定婚约的话。
凌舒在见到薛怀跃冒头的第一秒钟就知道这人必然是有备而来,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她更加愕然的是薛怀跃对卫光的称呼:
“你们……是师兄弟吗?你叫他师兄?”
薛怀跃从容挨着卫光坐下,抢走凌舒的注意力。
卫光毫无知觉,没心眼地答道:
“对啊,跃跃就是以前跟我屁股后面那小师弟,你俩应该打过照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