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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魏呈翊

似是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那抹黑影从屋檐移身到池塘边的枯树上,继而落地。

身段轻盈,动作流利,纵使苏湄没见过此人,也心知他绝非什么普通人。

那人步伐轻快,渐渐向她走近,蒙着面,加上天色渐暗,她看不清他神色,却莫名不觉得害怕。

全然不似今日在无涯镇遭遇刺杀时,感受到浓重的逼迫感与杀意。

但她还是心有防备地向后退步,见那人没有止步的意思,随即转身要跑,却还未等跑出两三部步,便被那人飞身过来,拉过手腕,从身后将她抱住,压住她手腕抵在胸前,动弹不得。

见他抬起手,作势要挪到她的下巴处,她便用牙去咬遮在眼前的那只手,于是听到头顶传来小声痛呼:“嘶——”

虽如此,却还是被捂住嘴巴,苏湄只能发出些闷喊声,摇着身子挣扎,可力量不敌,几乎是被锁住一般。

“唔——放...唔——!”

见她用力挣扎,那人忙用气声与她解释:“卿卿,别喊,我是魏呈翊啊!”

魏呈翊?

这是梦中出现过的名字。

是被那个仆从称作“魏世子”的人。

不过苏湄在梦中还未见过他,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他愈发急促的敲门声里。

想来是她失忆前认识的人,只是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

终于她不再挣扎,魏呈翊卸下圈住她的力气,按住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

苏湄迷茫看着眼前蒙着面的他,却见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在出现她的倒影一瞬,朦胧起了一层水雾。

“你......”

她想问些什么,却又发现无从问起,对于他的印象,只有梦中的一个名号,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所以最后还是沉默。

“卿卿...你回来了——”

魏呈翊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嘴角一耸一耸,快要将她盯穿,又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他拥抱的力气很大,让苏湄觉他是想要将自己压成薄薄一片才算作罢,双臂被夹住只能直直垂在身侧,无法推开他,他个子又很高,这样直挺挺地,不像裴玉那样,会有意弯腰去将就她的身高,如此,她的下半张脸都埋在他的肩上,只能闷闷出声与他说道:“......你将我抱得太紧了,有些喘不过气。”

“嗯?啊!对不起!”

听到声音,魏呈翊忙松开她,向后撤了一步,但手还是抓在她肩上。

苏湄深吸一口气,这才缓过来,抬头看向他,问道:“我们...关系很好吗?”

他听着,瞬间瞪大了眼,摇了摇她的肩膀,一副要哭的表情:“啊?你...卿卿你...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魏呈翊啊!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只不过...你被选做太子妃之后,我便请命去南阳征战了,这样算下来,也是有五年不曾见过了...可即使如此,你也不可能忘了我吧?还是说我的容貌大不比从前了?!”

苏湄抬手指了指他的脸,“你蒙着面呢,我瞧不见你的脸。”

“哦,对对对——”

魏呈翊将面巾扯下,抿唇笑着。

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星眸剑眉,有些厚度的唇与笑时嘴边的小括号,俊朗却不失生动。

见她端详着自己,魏呈翊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指着自己的脸,语气中是震惊与委屈:“卿卿,你当真认不得我了?”

苏湄看他这副苦兮兮的表情,深觉他不像是坏人,且下意识地不排斥与他接触,想来他口中的青梅竹马,是有可信度的,于是顿了顿,还是选择与他坦白,“我失忆了。”

“什么?”

“我叫苏湄,你们口中的苏淮卿,我没有了她的记忆。”

魏呈翊听到后,怔愣在原地,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什么,看着她漠然的神色,似是已淡然接受眼下的一切,可他却无法释然,他慢慢弯下腰,埋着头,胳膊撑在两人之间。

似是过了好久,气氛沉寂,甚能听到荷塘中鱼儿窜动的水声,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她时,眼眶红红,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眸中闪烁着的,是忏悔、自责。

他说:“对不起...卿卿...都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那日我本想送你出京,远离那些仇怨威胁,希望你能过上你憧憬很久的安稳日子,可...还是被太子的追兵袭击埋伏,那日又格外怪异,我竟突然身上无力,手上竟连缰绳都牵不住...是我没用,没能抵得过那些追兵,害死了我的手下,也害你我不慎坠崖......”

苏湄扬了扬眉,“你说你是与我一同坠崖的?”

魏呈翊点点头,“是,当时追兵步步紧逼,将我们堵在山崖边,可我们若是落到他们的手中,必死无疑,无奈之下,我只能冒险抱着你一同往山崖下跳,我有意将你护在怀里,以为那样可以先一步落地,减少对你的伤害,你便有一丝生机,可没想到...竟还是害了你...”

“可...阿公阿婆说当初在山脚只见到我一人。”

“这我也不知,我再醒来时,已经在国公府了,我爹说是他派人在山脚下寻到我救回的,问他有没有看到你,他说未有,其他的再追问也无果,而且我坠崖之后,记忆似也有些混乱,偶尔做梦时,能够梦到那时的情节,可总是破碎不连贯,无法完整地拼凑起......”

说着说着,魏呈翊又耸拉起嘴角,忍着眼里的泪,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苏湄轻笑:“我还没哭呢,你怎哭成这样?”

“我有愧,愧于你”,魏呈翊忙擦了擦眼泪,将她揽进怀中,先是一紧,又想起先前太过用力,让她觉不舒服,于是又松了松力气,只敢虚虚抱着,下巴抵在她颈间,小声念道:“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卿卿。”

“不是你害了我”,苏湄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轻抚在他的背上,“你本意不是去救我的吗?”

听她这样说,魏呈翊直起身,后退一步,拉过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你打我出气吧,卿卿,有气千万不要憋在心中,只管发出来便是,我都受着,就像从前那样,打我骂我,怎样都好...你这样...似是将我推得好远,我...我们不该是这样的,还是说,你还没适应与我相处,那这样,我日日都来,或者你跟我走,好不好?你一定会记起我的!”

苏湄将手抽走,摇摇头,“魏呈翊,我是苏湄,在恢复记忆之前,我也只能是苏湄,现在的我,不是她,自然不会像她那般。”

“所以,其他的,待苏淮卿回来,你再向她请罪,至于现下,我并不觉多气愤,大抵是都忘了,便也没有亲身所感那般深刻,像是听了旁人的故事那般,我可以共情,但无法感同身受。”

她向后退了几步,背过身,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声音温柔极致却又太过平静,“魏呈翊,有时间,多与我说说从前的事吧,也许这样,你们心心念念的她,会更快地回来。”

魏呈翊上前,从身后拉过她的手,指腹摩挲在她指节,“卿卿...不对,苏湄,我不是要逼你变得与从前一个模样,我只是...只是觉得也许这样让你撒撒气,会让你更好受些。”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苏湄回过身,看向他,眼中平静如沉寂湖面,不见什么波澜,“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魏呈翊小心翼翼与她问道:“那我能叫你湄儿吗?我们今日就算是...初次见面,我向你介绍一下,我叫魏呈翊,比你长六个月,与你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小时候还...还定过娃娃亲。”

见苏湄有些惊异地挑眉,他忙摆手解释,语气却有些遗憾,“娃娃亲是家中长辈口头上定下的,不算数的。”

魏呈翊笑起来,露出皓白牙齿,“湄儿,这个...还给你。”

他摊开手掌,见有一枚透亮晶莹的玉佩,弯月形状,用红绳系着。

“这是小时候,我爹和...苏伯伯,去寺庙里为我们求的平安玉,当年,你知我要去南阳征战时,特意给我的,说要用你的一份一起护佑我平安凯旋。”

“现如今,我立了战功,也当真应了你的护佑,便该将它还给你”,魏呈翊拉过她的手,将玉佩放至她掌心中,随后用手包裹着她的手,合拢,“它很灵的,有了它,你今后定会平安顺遂。”

苏湄莞尔,看着他点点头,“嗯,我会收好。”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红绳在风中摇曳,融不进黑夜,仍是夺目耀眼。

两人在亭中坐下,说起从前过往,苏湄却像是在听一个外人的故事。

正如她梦中所见,从前的苏淮卿,表面风光,实则困束。

“你日后便要住在这里了吗?”

看她沉默盯着池中枯黄的荷叶,魏呈翊犹豫片刻还是问起。

“也许是”,苏湄转了转桌上的茶杯,杯身在外吹了太久的冷风,已然有些冰手了,“至少在我阿公阿婆安葬前,我须得在这处。”

魏呈翊问着,手按在腿上,紧紧攥着衣摆,甚见指甲失了血色,神情紧张,似是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答案,“那你...愿意住在这里吗?”

苏湄却没有多思索片刻便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听到她的回答,魏呈翊闷在胸口的气息终于呼出,语调也轻松许多:“回家?你是说无涯镇?”

“嗯”,苏湄将杯子放下,“在我还是苏湄时,我不会想留在这里,王爷执着的,是她,不是我。”

“无涯镇才是我的归宿,还有...阿玉,我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阿玉?”魏呈翊闻言皱起眉,“阿玉是谁?”

“我的郎君。”

“郎君?!”

听到“郎君”两字,魏呈翊瞬间从椅上弹起,移到她身前,紧紧攥着她的肩,气息急促,似要将她盯出个洞似的,“你成婚了?!”

未成想他竟反应这样大,苏湄眨了眨眼,“成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

“...出了意外。”

“太好了”,魏呈翊咧开嘴,又意识到不该这样,立刻掩饰道:“不是...我是说,你没事太好了!”

“不过我还要说,湄儿,你太单纯,那些人惯会说些甜言蜜语哄骗你,你一定要好好斟酌才是,什么阿玉阿石的,都不行!”

苏湄将他按在肩上的手挪开,“那怎样的才好?”

“当然是知根知底的才好,最好...最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

魏呈翊抱着臂,偏开脸,说完耳朵和脖颈红了一片。

见苏湄有开口追问的势头,他忙转移话题,问她,“湄儿,那待你阿公阿婆安葬,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回无涯镇,好不好?”

见他眼神定定望着她,像是在承诺。

苏湄眼睛亮了亮,“当真?”

他扬了扬下巴,“自然是当真!只要你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我也得给你摘下来,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当然要宠着才好。”

“可王爷这边,怎么办?”

闻言,魏呈翊的眸光瞬冷了下来,“没事,有我在,盛王若是硬要阻拦,那我便...”

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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