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柔软的唇落在沈时雨的嘴角，他眼前蓦地腾起蒙蒙的细雾，一阵热意自肌肤相贴之处腾起，同时也带来了丝丝颤栗。
檐角铜铃被北风卷得叮咚作响，绡纱灯笼在暮色里晃出细碎光斑，星星点点的雪粒子也染上了光，好似夜幕里的星子晃晃坠地。
肌肤相贴的地方带着几分莫名的痒。
恍惚之间，沈时雨想起了几件旧事。
去岁围场秋猎，长乐公主李止桑纵马掠过山林，她石榴红的裙裾在半空中划过凌厉的弧线，留下一道刺目的残影。
上京城早些年间是在马背上打下的城池，自那时起，上京便有了崇武的风气，到如今百年光景，这一年里春秋两次的皇家围猎依旧是年年举行的传统，从未改变。
围猎时，剩下未参与之人便会在扎营之处立下赌局。
赌的便是谁能带上最多最好的猎物回来。
压赢赌局者能平分那一日最好的猎物。
没有人看好长乐公主。
她不过一个公主，饶是赢了又能如何呢，围猎之上的赌局从来不只是一个赌局，某种意义上，它代表了诚意，是日后的倚仗。
况且，也没有人能觉得李止桑能赢。
挂着长乐公主名号的小木牌用织金的红线串着，木牌之下正对着的那张小碟子空空如也。
小木牌也显得孤零零的，在风里晃晃悠悠地打着转儿。
沈时雨环视一圈，没有瞧见与李止桑相好的那两位公主在场，剩下唯一会护着她的太子殿下此刻也正在林间。
不知为何，沈时雨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李止桑，她垂头丧气地站在那儿，似乎在生闷气，她的旁边出现四个小字——
孤立无援。
沈时雨垂眸，忽然无声轻笑。
随即他走了过去，“当啷——”一声，属于他的那枚筹码落入长乐公主的小碟子里。
场上寂静了一瞬，不少人朝沈时雨投去窥探的眼神，随即又好似什么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谈笑攀谈。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间，沈时雨好似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方才那些算不上善意的视线，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片林子里。
他已经看不见李止桑的身影了，耳边却恍惚传来了她清凌凌的笑。
无碍，他向来是相信她的。
坊间那些谣传沈时雨听了许多，他们总说长乐公主娇纵跋扈，目无法纪，又胸无点墨、目不识丁。
可沈时雨知晓，长乐公主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般。
承德帝宠爱李止桑，便默许了李止桑自幼与太子殿下一同在书阁读书，教导太子殿下的学士也一同教导着李止桑。
她与太子殿下一样，努力、勤奋且刻苦。
练琴时李止桑的指尖磨出了不少血泡，她哭得眼泪濡湿一整张绢丝帕子，可她依旧日日抱着琴去寻司仪女官。
学骑马那一年，她不慎落了马，在榻上躺了好几月。
如今，她已经能纵马秋猎了。
长乐公主明明只是无拘无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说自己的想说的话。
——就如同现在这般。
沈时雨回过神来。
他红着眼尾，垂眸时视线正好落在李止桑点了口脂的唇上，樱桃一般的红，针一般猛地刺进他的眼底。
她便是这般，想做什么就做。
她有想过后果么？
李止桑似乎没有察觉到沈时雨情绪上突生的转变，她眉眼弯弯地又朝他靠近了些，少女柔软的身体带着几分依赖般缠着沈时雨，让他眼底的晦暗染上了几分欲色。
“眇眇。”沈时雨嗓音低哑，他薄薄皮肤下喉结滚动，叫着她乳名时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李止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下一刻，她葱白一般的指尖落在了沈时雨的喉结上。
……
沈时雨一滞。
李止桑轻笑出声，似乎觉着有趣，竟加重了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地在他滚动的喉结上按压了一下。
沈时雨闭上眼，他下巴微抬，薄唇紧闭，蹙着眉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她分明就没有想过后果。
再睁开眼时，沈时雨又俯下身去，睁着乌沉沉的眸子与李止桑对视，他看着她盈着水光的眼，忽而轻笑一声。
在李止桑没有反应过来时，沈时雨咬上了她的唇。
——像她在他梦里那般。
李止桑怔愣着，任由沈时雨轻咬摩挲。
这样的……话本子里没有教……
直到沈时雨开始抢夺她口中空气，她才隐约察觉到了几分危险，眸子里霎时蒙上一层薄雾。
李止桑不受控地微微张开唇想要呼吸，可这一举动却彻底地方便了沈时雨。
他右手抚上李止桑的脸侧，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柔嫩肌肤上抚摸，另一只手则是抚上她纤细的脖颈，使她更加紧贴于自己。
这个感觉太过怪异。
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微凉的雪花落在李止桑眼尾，被发烫的肌肤融化，从眼尾滑落时好似她的一滴泪。
她颤抖的手此刻紧紧攥在了沈时雨绣着缠枝暗纹的衣摆上，连喉间也无意识地溢出了几声甜腻腻的轻吟。
蓦地，沈时雨松开了双手，紧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光风霁月的首辅大人在此刻竟显得有些狼狈，他垂眸时目光落在李止桑盈着水光的唇上——樱桃红的口脂已经消失，可她双唇颜色却没有淡下来一分。
始作俑者呼吸一滞，又往后退了一步。
再然后，沈时雨僵硬地转身，他的脚步有几分踉跄，背影急匆匆地没入细雪中。
雪粒子在李止桑的发间薄薄覆了一层，更有几颗被北风吹进她狐裘的领口，方才与沈时雨手掌相贴的地方，此刻正发烫，被雪粒子一惊，便让她轻轻打了个寒颤。
……
李止桑终于回过神。
她的脸开始热起来。
西边最后一缕暮色没入了山脊，染着橙黄的彩霞也消失不见，深蓝的夜幕一点点浸染过去，交界出晕出绮丽的光。
院中那棵老梅树上积雪簌簌落地，虬枝上挂着的鹅黄香囊不知何时也掉在了地上。
李止桑回到屋中，坐在了菱花镜前。
她从镜子中瞧见了自己殷红的唇。
她垂眸，带着凉意的指尖覆上唇瓣，这一刹那，脑子里莫名想起方才画面，指尖也跟着颤抖起来。
再抬头，李止桑就从镜中瞧见自己酡红的脸。
……
可恶。
李止桑有些不甘心地抿了抿唇，自己怎么被沈时雨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