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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身世

今天的江盈有点反常,走路有点别扭,那张画得无比精致的鹅蛋脸没有一丝笑容,眼下的乌青也盖不住,明显憔悴。

温梨起身,“江小姐。”

江盈扫她一眼,语气淡而冷,“你们靳总呢?”

“靳总在开会,您可能得等一会。”

“要等多久?”江盈看起来很不耐烦,直奔总裁室。

“抱歉。”温梨眼眸淡然,“我也不确定。”

“你不确定?”江盈上下打量她,唇边勾着不屑,“你不是他唯一的秘书么?”

听出对方的阴阳怪气,温梨当然不会傻到去撞枪口。

毕竟勇气和底气是不一样的。

人家江大小姐家世显赫,又是靳氏CEO的正牌女友,身份尊贵无比,当然有底气嚣张和傲慢。

温梨站得笔直,礼貌有度:“抱歉,开会时间不是一个秘书能决定的,靳总有交代,有急事可以给他打电话,需要帮您打一个吗?”

“……”

江盈脸色微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和靳远聿谈崩了,靳远聿现在根本不接她电话、也不回她信息。

“江小姐?”

瞧她精神恍惚,温梨走近一步,无意间瞥见她下颌有一小块乌青的痕迹。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她脑补出小说情节里男主掐着女主下颌湿\吻的画面。

联想到江盈刚才走路的姿势,温梨整个人僵住。

“算了,阿聿开会重要,嘶……”

江盈微微挪动一下身子,仿佛带动全身骨头都要散架,睫毛不自然的扇了几下,咬住唇,很难受的样子。

“我都怪阿聿……”她突然欲言又止,脸颊微红,“他看着清冷,实际上…坏得很。”

温梨垂眸听着,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提起,又重重地摔下去,她甚至能听见血溅满胸腔的声音,如子弹穿破胸膛,碎成了血渣子。

没有痛,只有麻木,随着神经末梢渐渐失去知觉,当难过支配了所有情绪,痛苦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谁让她没资格吃醋呢?

靳远聿的人生本就该是这样,继承家业,娶妻生子。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像是电影里的主角,永远在人群中心闪闪发光,反观她自己,就如同故事里头破血流也无人问津的临演。

江盈讲完一直悄悄观察温梨的反应,竟发现她在微笑,笑容浅淡,明眸如星,看起来很乖的模样。

这反倒让江盈感到挫败,竟找不到一丝讨厌温梨的理由。

“江小姐真幸福!”温梨拼命抑制濒临崩溃的情绪,颤着声转开话题,“您喝茶还是咖啡?”

江盈只好顺着台阶下,“咖啡吧,谢谢。”

“好。”温梨机械地走向咖啡机。

江盈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说不出的嫉妒。

她为了来见靳远聿花好几个小时打扮,结果,温梨简简单单的衬衫长裤,就显现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彻底秒杀她这一身精心挑选的奢牌衣裙。

真是碍眼。

除了这个女人,江盈实在想不出别的能让靳远聿拒绝自己的原因。

“温秘书。”江盈不服的试探,“你小时候在港城念过书,那你会讲粤语吗?”

“会。”温梨心里警醒,眼神无澜地往咖啡里加糖球。“不过讲得不太好。”

江盈揪住机会追问:“听说你曾经是靳二少爷的童养媳,是真的吗?你们在一起过吗?”

温梨动作一顿,指尖被洒出的热咖啡烫得刺痛。

她忍着痛,神色自若,“您别听那些港媒瞎编,都什么年代了。”

“港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江盈唇边挂着直白的讥讽,“你爸当年只是九龙寨区的一个古惑仔,阴差阳错替靳生挡了子弹,成了植物人,一躺就是五年,这不是瞎编的吧?”

温梨揽着咖啡,没吭声。

因为江盈讲的这些都是真的,人的出生无法选择,有些人一出生便高不可攀,有些人一出生就如蝼蚁般东躲西藏,有着云泥之别。

“你也差点被卖到东南亚,幸亏靳生救了你,还请大师算过,说你命硬,虽然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妈妈,但长大后能替身边的人挡煞,而靳二少爷又整天惹事生非,靳老爷子怕他迟早死于非命,所以把你留下来替他挡灾,对吧?”

江盈笑着接过咖啡,无比享受此刻凌驾于温梨头上那种畅快心情,“可惜啊,二少爷长大后根本瞧不上你,最后给了你一大笔分手费,还请了国外专家为你爸医治,你爸才能醒过来,这么看来你命还不错,算是赚到了。”

“江小姐!”

温梨深而重的呼吸,忍无可忍,“哪个大师这么厉害?短短几句话就能概括我一生?还是说……您调查我?”

“我……”

“要是让靳总知道,江小姐人还没过门,手就已经伸到港城去翻他家族谱了,他会不会生气?”

“……”

江盈莫名被她的气势镇住。

靳远聿会不会生气?答案是肯定的。

“我只是感叹你和二少爷没能在一起,挺可惜的。”江盈讪笑,话锋一转,“那阿聿呢?你和他以前关系很好吧?”

终于问到重点。

温梨心里苦涩一笑。

原来做靳远聿的女人也不过如此,都已经是正牌女友了,还停留在草木皆兵的阶段。

彼时,靳远聿松了松领结,神色懒倦地走出会议室。

“哥。”靳之行追出去,无视背后那一屋子财阀权贵投来深沉复杂的目光。

靳远聿脚步顿住,嗓音冷沉,“我已经把你隆重的介绍给各位叔爷了,还不满意?”

“满意。”靳之行双手插兜,蔫坏蔫坏的,“对了,半山的项目你做得很漂亮。”

“谢谢。”靳远聿继续往前走。

“但功劳不会是你的,不会算在你的业绩里。”靳之行忽然追上来迫近,顶着淤青的嘴角,目光阴郁。

“哥,你再有能力又怎样?别忘了靳氏真正掌权的人是谁,爷爷老了,爸又病成那样,你再强,也翻不出我妈的手掌心!”

靳远聿扬眉看他,舌尖舔过烟尾,“翻不出你妈手掌心的好像是你吧?妈宝弟。”

“哥!”靳之行紧紧蹙眉,“你既然那么想赢,又为什么不听董事会的建议,和江家联姻?”

靳远聿哼笑一声,神色很冷,偏偏却学着他小时候的辣条音:“因为所以,科学道理。”

“……靠。”

靳之行气得一拳捶在墙上,震耳欲聋,吓得小助理文件都洒了一地。

靳远聿抵达总裁室门口时,好巧不巧,刚好听见温梨对江盈说了那一番话———

“我寄养在靳家时还是个孩子,而靳总比我大六岁,已经是个大人,我们年龄有代沟,私下里不熟。”

靳远聿瞳孔微微收敛,颀长挺拔的身影定在门口。

最后那两个字他听得特别清晰。

不熟。

还是江盈先见到他,露出笑颜,娇俏扭腰,“阿聿,你开完会了?”

温梨脑里轰一声,猛地转身。

对上男人深邃锐利的眸,她霎时清醒。

说不心慌是假的。

刚才那番话只是想堵住江盈的嘴,没想到把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温梨试图解释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

四目相对,若有若无的情愫涌动,无形的磁场猛烈碰撞,紧密地包裹,又拉扯,分裂。

这一次,靳远聿很快收回视线,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淡,让她浑身冰凉。

温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工位的。

她刚坐下,总裁室的百叶窗就被关闭,一双人影也随之消失在视野里。

光线被挡,周围陷入一片昏聩,一如她当下的处境。灰色的玻璃墙仿佛变成冰砌的城墙,将她孤寂的隔绝在靳远聿的世界之外。

温梨耷拉着脑袋,忽然好想哭,鼻子酸得厉害。

从渴望一个的眼神,到害怕这个眼神,原来是这种感觉。

虽然靳远聿不喜欢她,但她刚才那样评价他们的过去,落在当事人耳中,未免显得忘恩负义。

仔细回忆,靳远聿不但救过她,更像大哥哥一样辅导她做作业;逐字逐句教她粤语;手把手教她防身术。

甚至,亲手为她缝过校徽。

哪怕后来他们关系破裂,他不再认她这个妹妹。

但当她再次站到他面前,靳远聿依旧既往不咎,在千千万万的应聘者中,给了她一个公平竞争总裁秘书的机会。

这样一比,更衬得她不识好歹。

小六见她脸色惨白,还微微拱腰,以为是痛经,“梨宝,你没事吧?我那有止痛片。”

温梨摇摇头,魂不守舍,“我没事。”

偏偏脑中仍是忍不住地想,靳远聿现在在里面做什么呢,大概是抱着江盈亲吻吧?不然为什么要关窗帘。

强撑着胃里的翻山倒海,她把新闻稿审核了三遍。

周烬正好捧着一叠资料回来,见到她在关电脑,有点疑惑,“温梨,你要走了吗?”

温梨扯了扯唇,“嗯,我胃有些不舒服。”

“这段时间我不在,辛苦你了。”

温梨微微摇头,“没事,大家分工不同而已,你出国奔波,比我更辛苦。”

周烬微不察觉的吐了一口气。

温梨是他见过最懂分寸的秘书,从不试探老板的私生活,也不问他出国办什么事。

“找到了!”小六忽然朝温梨喊,“这是康叔从港城带来的胃药,效果特别好,我现在就给你冲上。”

温梨眼眶微热,点点头。

忽然耳朵一震。

“砰”一声,总裁室的门被人用力地推开。

三人同时吓了一跳,愕然地看过去。

一阵香风飘过,江盈阴沉着脸走出来。

周烬忙打招呼,“江小姐……”

江盈眼神都没回应一个,戴上墨镜,遮住红肿的双眼,骄傲如孔雀。

“这是…?”小六还没回过神来,“靳总没把人哄好?”

“嘘~”周烬对她比了抹脖子的动作。

小六吓得躲到温梨身后。

温梨还愣神的看着那道打开的门,犹豫着要不要做好事不留名,过去把门给关上。

靳远聿冷淡的声音就飘了出来,“温梨,进来。”

“完了。”小六替她捏了一把汗,“你知道刚和女朋友吵完架的总裁危险指数有多高?万一迁怒你怎么办?”

温梨手心冒汗,表情悲壮:“没事,早死早超生。”

“我是怕他把你给睡了!”小六笑笑,变成老六。

温梨:“……”

周烬摸了摸口袋,掏出从法国带来的香水小样,往温梨头顶上方喷了一下,“老板喜欢这个味道,去吧!”

温梨摸摸后脑勺。

感觉可以死得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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