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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掉马

明厘不能理解,五个学生外加一个老师,又要买花又要买水果,兴师动众,就为了去看望一个即将痊愈的人。

“他干什么了?”她问,“见义勇为?扶老奶奶过马路吗?”

闻棠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是寒假期间的事,要不你问问贺鸣飞,他和游灿的关系挺好。”

明厘当然不会去问。

好奇归好奇,小明同学不会上赶着打听别人的隐私。唯一的兴趣大概就是闻棠之前说的,这人有点姿色。

晚上八点,一中门口,凌越带着两位女生拦了一辆出租车,对贺鸣飞和另一位男生说,“你俩自己打个车过去啊,咱们到小区门口碰面。”

“没问题,班长,你们先走吧!”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从学校门口出发,驶向茫茫黑夜。

凌越坐在副驾驶,上车后她掏出了一整盒巧克力,扭过头,连盒子一起递到后面,“我爸出差从俄罗斯带回来的,不是很甜,你俩尝尝。”

“谢谢。”闻棠拘谨地拿了一小块。

“多拿几个呀,我也吃不完。”凌越直接抓了一大把。

明厘伸手接了过来,两人一起分了。

“班长,巫老师不跟咱们一起去吗?”闻棠问。

“她今晚上有个紧急会议,说可能晚个20分钟,让咱们先去,到时候给她发个定位就行了。”

明厘坐在后排,头靠在车窗上,无聊地看着车外霓虹,满脸写着“不想去”。

她运气怎么就这么背,30个人里面抽3个,十分之一的概率都能抽中。晚上风大,又冷又无聊,大好时光不在教室里看漫画,居然要跑出来给人献花。

凌越是个自来熟,又大方地把巧克力分给司机,“给您放这架子上了啊。”

“谢谢啊小姑娘。”司机说,“你们不上晚自习?”

“不上,今天逃课出去玩。”凌越笑着说。

“哎哟,一中的学生也逃课啊?”

“那可不?”

“姑娘你净瞎蒙我呢,谁逃课出去玩去这儿啊?又不是商场又不是游乐园的。”

前面的凌越和出租车司机聊了一路,赶上晚高峰,路上有点堵,走走停停之间,明厘就晕车了。

她下午饭吃得少,窗外车灯刺眼,胃里空空如也却翻江倒海。

也不知道车子要开多久,她闭上眼睛,试图压制住晕车的生理痛苦。

摇摇晃晃,终于停下。

她迫不及待把车门打开,让冷风灌进来,呼吸到新鲜空气,明厘像是又活过来一般。

她深呼吸,睁开眼睛,却在看清周围环境的刹那,一口气没上来,突然被呛了下,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引起注意,闻棠赶紧问:“你没事吧?”

明厘摆摆手。

前面的凌越也看过来,拍了拍她后背,“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有点白。”

明厘平复了下呼吸,说:“我、我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噢,那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啊,今晚不用回去上晚自习,等结束之后就能直接回家。”凌越眨了眨眼。

“嗯嗯,谢谢班长。”明厘说。

晕车是真的,但突然被呛了下是因为情绪激动。

情绪激动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这车走走停停,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她家小区门口。

明厘睡了一路,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家小区的大门。

她疑惑又震惊,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恰巧,贺鸣飞他们的车也到了。

一同过来的那位学号是8的男生,长相老实,戴一副黑框眼镜,手里拎着果篮。贺鸣飞抱着一束鲜花朝她们走来。

“进去吧!”凌越颇有气势一挥手,带领众人上前。

“好嘞!”

进哪儿??

明厘晕头转向跟着他们走。

经过熟悉的路灯,路灯上扑棱着几只飞蛾,经过熟悉的六边形花坛,花坛的方砖上缺了一角,走上熟悉的羊肠小道,鹅卵石铺成小道干净清爽。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每天上学放学,都要经过两遍。

她混沌的大脑缓慢加载出来——

游灿。

那个爱装逼的935.5,见义勇为受伤的年级第一。

和她住在一个小区?

明厘内心大受震撼,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巧的事?

有的。

因为五分钟后,在凌越和贺鸣飞的带领下,他们目标明确,大步流星,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五个人站在了她家门前。

明厘拧着眉,满脸纳闷,事情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

哦,同学假借着探望病人的由头,实则来她家给她制造惊喜?

“行不行啊你,都来多少次了还记不住?”凌越拍了下贺鸣飞的肩膀。

“我还能记不住吗?回个消息。”贺鸣飞捏着手机说。

“赶紧的赶紧的,一会儿老师就到了,咱们先去他家玩会手机。”凌越催他赶紧走。

明厘梳理出了重要信息,原来不是去她家。

那还能说得通,她放心了。

一分钟后,她不仅没放心,心脏差点吓得飞出来。

明厘木然地站在404门前,开口讲了第一句话。

“我们现在是要去做什么?”

前面四个人同时转头,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去看游灿啊。”8号男生说。

“他住这里?”她不解地指了指404的门。

“对啊,他住这儿,”贺鸣飞翻了翻手机,“我经常来,不可能走错。”

明厘心说,不错才怪!

里面就住一个爷爷和一个轮椅小蔡,我就住楼下还能不知道吗?

还没等往下细想,凌越抬手就敲了门。

楼道里很安静,不知谁家传来锅铲噼里啪啦的炒菜声,窗户开了缝,有风吹进来,她后颈一阵凉意。

明厘下意识摸着脖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门开了——

“找谁?”

明厘抬眸的瞬间,愣在原地。

他是……游灿?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不自觉说了出来。

“他不是游灿。”闻棠拉了下她衣角,小声说。

面前的男生染了一头亮眼的银发,一手扶在门框上,一手插兜堵在门口。

他穿宽松的烟灰色外套,眉骨锋利,面容瘦削好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

“我草……”后面凌越小声的声音传来,夹着一丝兴奋。

男生嘴里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揪出几个人里最胆小的闻棠,单单盯着她的脸,凑近:“你们干什么的?”

闻棠瞬间低下头,耳朵红红的,压根不敢和他对视。

不光是明厘,其他人也都怔了下。

“我们找游灿。”关键时刻,还是凌越站出来问了句。

“他不在。”银毛冷着脸,不耐烦地说,“还有事吗?”

……

“是我,我们是他同学!”后面贺鸣飞挤上前来。

银毛大概是认出了他是谁,他一挑眉,眼里的警惕终于有所放松。

贺鸣飞接着说:“我刚给他打了电话,说在家啊。”

银毛扫了眼他们几个人,又往屋里面看了眼,终于离开门口,“进来吧。”

侧身让他们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明厘进来之后非常确定,这就是她来过的那个404。

整墙大书架,红色沙发,丑陋的太阳花抱枕,木质地板,连书香气都一模一样。但是,为什么开门的会是一个银毛?

她从进了单元楼开始就是懵的,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个问题:这特么到底是不是平行世界?

如果可以的话,她有点想回家了。

从理论上来说,她家就在楼下。

凌越进门之后就开启絮叨模式:“这男的谁啊,也是一中的?我靠我咋没见过,这发色也太帅了……”

“班长!”

“不会是搞体育的吧?啧啧,胳膊上的肌肉练得好专业啊,等会要走的时候你们帮我记着点,跟他要个微信……”

“班长!!”

凌越终于回头,“欸欸欸欸……!班长在呢!”

闻棠压低声音,“我们真没走错啊?”

不等凌越回答,银毛随意往沙发上一坐,冲着里面喊了句:“游灿!有同学找!”

游灿?

明厘大脑一片空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到里面卧室的门被嘭地拉开,又关上。

“哎,欢迎光临!”

熟悉的声音传来,明厘倏然回头。

卧室里有人走了出来。

也不是走。

他右腿微微弯曲,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扶着墙单脚跳了出来。

前面的凌越和贺鸣飞挡着,从明厘的角度看过去,只能从缝隙里看到他的腿。

灰色运动裤,两条腿又长又直。

她往左一步,视线往上挪,想看清这人的脸。

而就在她挪动的同时,男生偏头看过来。

两人隔着人头,视线相撞,毫无防备地对视了一眼。

周遭依旧寂静无比,屋内连风声都停止,只听到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其实那不过是短短的几秒,明厘站在原地僵着,她脑海的银河中,两颗轨迹各异的小行星,以雷霆万钧之势,猝然对撞。

在茫然太空剧烈爆炸,迸发出巨大火光。

白色卫衣,明亮的黑眸,浅浅的内双。男生刚洗过脸,额头前的头发微湿,带着一股清爽的凉意。

的确和闻棠说的一样,生了副好皮囊。

明厘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

可是,这位叫游灿的同学,为什么和她认识的坐轮椅的小蔡,长得一模一样?

看清几个人的瞬间,男生嘴角的笑容僵住,愣在原地,有滴水珠顺着脸颊滑下,无声地滴落,砸到地板。

那瞬间,屋里安静极了。

凌越左看看右看看,“干嘛呢,怎么都不说话了?”

贺鸣飞走上前去撞了下游灿肩膀,“操。吓死我了!还以为我们走错地方了!”

游灿干笑两声,“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记错了,还以为你们是明天来。”

明厘始终盯着他的脸,眉毛拧起,短暂错愕之后,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所以说,那个935.5的特装男,贺鸣飞请来做压轴题的外援,见义勇为受伤一直没去上学的年级第一游灿,就是住在她家楼上的轮椅少年?

怀抱着最后丁点希望的碎渣,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里面卧室里是不是还藏着一个坐轮椅的小蔡?如果有的话,请他出来受死。

几个人轰隆轰隆就开始聊天说笑。

凌越说:“在家待久了,星期几都不知道了吧?”

“这是给我的吗?”他指了指那束花和果篮,“不是吧,还带礼物过来啊?”

“您这不是劳苦功高,校领导都知道了,见义勇为小英雄啊。”贺鸣飞说。

“受不起受不起,”游灿从抽屉里抓出一把各色糖果,放到茶几上,“我们红领巾做事从不留名,来吃点糖。”

凌越笑着说:“拉倒吧,夸你两句还装上了。”

没有老师在,几个人也不见外,聊了两句气氛就火热起来。

游灿也拉了个凳子坐在茶几旁,指了指银毛给他们介绍,“徐惊临,也是一中的。”

灯光下才看清,银毛的脸上居然挂了彩,额头和眼角,有两处鲜红的擦伤。

他微一点头,桀骜的神情稍微缓和,脸色却依旧是冷的。

“这都是我同学,今晚上来看我的,”游灿热情地给他介绍,“这我们班长凌越。”

凌越:“hi~”

“贺鸣飞,飞仔,你见过的。”

贺鸣飞:“你这发色太酷了,我刚刚都没认出来。”

“杨森,我前桌,一块打篮球的。”

“闻棠,学习委员。”

“还有……新同学。”游灿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很不自然地咳了声。

“明厘。”

“我叫明厘。”

两人同时开口。

剩下的几个人惊讶,凌越脱口而出,“啊?游灿你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啊?你俩好像没见过吧?”

明厘也疑惑了一瞬,警惕地盯着游灿。

此时,有活菩萨站出来了。

活菩萨贺鸣飞愣头愣脑就给说出来,“知道啊!灿哥问过我,就那天让你做压轴题的时候,对不对?”

……游灿低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得出他是想把贺鸣飞一脚踹出去。

也就在此时,明厘眼睁睁看着银毛迈着长腿,优哉游哉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无比熟悉的黑色轮椅,银毛一屁股坐在上面,随手按了两下,居然自动滚回了卧室。

明厘的脸黑了,顿时像个被雷劈的脆皮枯树,全身紧绷,一碰就要散架。

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她彻底明白了。

如果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她就是一头无药可救的蠢猪。

楼上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蔡,不仅有腿,还是她未曾谋面的亲同学。

他早就知道她是谁,早就知道她是同学,结果一直瞒着,故意装不懂,让她讲题。

难怪。

非要听年级第一的八卦,还说什么怀念校园生活,鬼话张口就来。

她脑中闪过无数片段。半夜因愧疚睡不着,主动提出帮他讲数学题,最后那道题还是游灿,不,就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然后装模作样地听她讲,认真点评,夸她讲得好。

“我们班那个年级第一啊,特装一男的……”

就在昨天,她还和轮椅上的人吐槽他们班那个年级第一。

一晃24小时过去了,时光荏苒。

轮椅上的少年不仅长出了两条腿,还面对面和她坐着,友好交流。

明厘端庄文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自然垂下,放在膝盖上,嘴角微微勾起保持礼貌,在心里把游灿的二十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了一遍。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巫老师姗姗来迟。

“老师好!”

“老师来啦!”

巫老师温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开会有点晚了。”

游灿热情地拿了茶包,熟练投茶,醒茶,“这是我姥爷压箱底的茶叶,挺好喝的,你们尝尝。”

他走路的时候右脚依然不敢沾地,单脚蹦跶,惹得巫老师赶紧让他别忙活了。

“过来也没什么别的事,主要是关心一下你的伤势,”她打量了眼他的右腿,“不过我看着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对,已经不用打石膏了,”他动了动腿,“放心吧老师,很快就能回学校了。”

“那就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受了不少罪吧?”

“还行,”他往沙发上一坐,“躺了半个多月呢,可舒服了。”

几个人都捧着茶杯笑起来,除了明厘。她一整晚在沉默地听着同学们打趣,心里一遍遍复盘过去几天的遭遇。

临走的时候,巫老师问游灿:“对了,你具体什么时间回学校啊?得给我个准话。”

他说了一个日期,但明厘没有听清,剩下几个人纷纷和他告别。

“那我们就走了,学校再见啊!”

“行了,你别出来送了,赶紧回去养着吧。”

游灿站在门口笑着送他们,“好,再见啊,路上小心!”

从小区出来之后,巫老师又接了个电话,像是有突发情况,她打了个车,带着住宿舍闻棠赶紧回了学校。

“那个……我必须得先回去了,你们几个到家之后都给我报个平安啊!”

凌越说:“没问题老师,您先回去吧!”

贺鸣飞:“老师拜拜!”

“你怎么走?”送走巫老师之后,凌越忽然问她。

明厘说:“我妈妈马上下班了,顺路来接我,我在这等等她。”

“噢,那行,我和杨森一路,我俩就先走了啊。”

贺鸣飞:“行,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几个人在路边分开,各自都安排好之后,就剩下明厘一个人。

看着出租车走远,汇入远处的车流之后,明厘转身,独自又走回了小区。

路灯下,她走得缓慢,踏着风声一步一步。

她觉得愤怒又可笑,初来乍到,这座城市就这么不欢迎她?

想想又十分后悔,为什么要跟楼上打交道?没人玩就没人玩,自己在家刷手机不好吗?就这么喜欢装好学生?非要给人讲题刷优越感?

明厘带着怒气,每迈一步都要把台阶踩进十八层地狱,快要抵达三楼时,晃动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高挑清瘦,风吹起他的头发,发丝轻轻颤动。他倚在墙上低头玩手机,背着光,脖颈到肩膀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像初秋的黄昏下高低起伏的山丘。

空旷的楼道里响起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渐近,男生按灭手机,抬起头来。

是游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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